鼓楼胡同位于外城西北,位置相对比较偏僻,再加上地势高洼不平,因此居民并不是很多,基本以本地破落户为主,去年又迁入了一部分小有家产的河北灾民。
这等地方,治安自然不会太好,众人也都习惯了各扫门前雪,甚少理会无关的旁人。
因此去年春天,还曾发生过独居老翁淹死在自家水缸里,结果直到盛夏才被发现的悲剧。
而这次的案子,之所以会一早便接到了报案,是因为有人在凶案现场的大门上,写下了‘自作孽不可活’六个血字。
“大人,因为事先不知道您要亲自处置此案,所以在下查验过现场之后,已经命人把尸体抬……大人?”
祁师爷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有些仔细的介绍着情况,可等到了院子里,回头一瞅,却不见了孙绍宗的人影。
他忙又折了回去,就见孙绍宗正在外面,目光灼灼盯着那门板上的血字。
“大人。”
祁师爷忙解释道:“在下仔细观察过,这几个血字,都是用非惯用手书写下来的,要向凭借笔迹查出真凶,怕是并不容易——眼下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凶手有一定的书法功底。”
这番话,倒是跟孙绍宗之前的推测不谋而合。
孙绍宗点了点头,却还是仔细打量了好一番,这才跟着祁师爷进到了院子里。
一进大门,就见那破烂不堪的西墙根儿下,一溜儿摆着三具尸体,其中一具盖着白布,另外两具却是毫无遮拦。
造成这种不同的,自然是三者的身份——身为官宦子弟,马应爵就算是死了,待遇也与两个小厮有所不同。
不过乍看之下,那两个小厮便和马淳峰生前所画的肖像,似乎看不出多少相似之处。
这主要是因为两具尸体都是中毒而亡,脸色黑里泛青、五官狰狞扭曲,再加上相当程度的浮肿,说是面目全非或许有些夸张,但普通人想要分辨出他们原本的相貌,却是千难万难。
也只有精于现场勘探,懂得用面部轮廓和五官局部间距比例,来还原死者基本相貌的老刑名,才能瞧出两者之间的关联。
由此更可以看出,这祁师爷的专业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
“大人。”
那祁师爷引着众人到了尸首前,先将那白布掀了,指着担架上那瞪大了眼睛、张口欲呼的年轻死者,介绍道:“这位就是马公子了——在下检查他的尸首时,发现靴子上标着昌隆老号的字样,还有出货的日期,这才顺藤摸瓜查出了他的身份。”
说着,他弯腰小心用剥开了马应爵的领口,指着上面青紫色的指印,道:“根据勘验,马公子应该是死于扼喉导致的窒息。”
“因为在我们赶到的时候,他的尸体还被绑在一张太师椅上,喉咙里也被塞了软布,因此并没有留下挣扎反抗的痕迹。”
“根据尸体表面的特征推测,他死亡的时间,应该在昨天下午到傍晚之间。”
说到这里,祁师爷又转头指了指被毒死的两个小厮:“这二人的指纹,在下也已经比对过了,与马公子脖子上的痕迹并不吻合,基本可以排除他们两个杀了人之后,又被人毒死的可能性。”
这年头查案时,对指纹并非不重视,只是提取指纹的手段有限罢了,除非是像眼下这样,指纹清清楚楚印在尸体脖子上,否则很难进行仔细的对比。
祁师爷显然是有心,想在孙绍宗面前显一显身手,刚分析完了指纹,便又开始分析起了那两个小厮的死因。
“里面的方桌上摆着三只杯子,其中两只被子的底部,似乎黏着一些微小的白色粉末,但酒壶里却并没有类似的残留,故而在下推断,毒应该是事先抹在了杯子上的。”
说到这里,祁师爷往里一让,道:“大人可要进去瞧瞧?”
“暂时必了。”
谁知孙绍宗把头一摇,笃定的道:“如果我方才的推断没有错,想要查出凶手应该不难。”
“不难?!”
祁师爷吃了一惊,那凶手看似大意的留下了指纹,实际上却并未泄露太多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