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太学生毕业后,都削尖了脑袋,想往楼船钻,实在不行,就求个汉使的身份,驾驶一艘小船,远航出海,寻找建功立业的地方。
从扶南向南,自扶桑向西,甚至沿着黑水向东,深入不毛冰原之地。
而辛武灵家族,作为第一个吃到了甜头的家族,自然是怎么都不肯放过这块宝地的。
所以,去年丞相听说有海商在扶南之南的大海彼端,发现了西迁的匈奴踪迹后,就下令从北海楼船调一支校尉炮舰,前往海商所指示的地方探索。
临淄候最宠爱的侄子楼船校尉辛庆忌,于是毛遂自荐,主动请缨,执行这一任务。
说到底,都是为了家族基业。
只是,这大海多风浪,凶险莫测,便是在近海,也有遭到风暴袭击而船毁人亡的例子。
何况远赴万里之海呢?
“临淄候若失了这个侄子,恐怕,陇右辛氏便要后继无人了……”桑钧在心里感慨。
作为十二执政官之一,临淄候辛武灵的家族,自然也被汉室的八卦党们扒了个精光。
和乃父桑弘羊一样,陇右辛氏,在辛武灵后也是青黄不接,后继乏力。
辛武灵的七个儿子,除了两个庶子在令居、河湟拓垦屯田外,其他五个儿子都是廷尉衙门的常客,特别是其长子,顽劣不堪,被丞相亲自下令编管辽东反省。
而辛家唯一可堪一用的,也就是楼船衙门的辛庆忌了。
桑钧见过那个年轻人,比自己还小几岁,却颇为机警,连丞相也很喜欢他,常常叫他的表字,还曾写信勉励其在楼船为国用力。
心中想着这些,桑钧就在田苗的引领下,来到了英候府邸的偏厅。
田苗命人端来酒水,又召来一队西域歌姬,为其起舞解闷。
过了一会儿,桑钧看到了,从正厅那边,走出来许多人。
丞相的身影,赫然在列。
而在丞相身旁,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迈老臣,则不断的拱手行礼,正是临淄候辛武灵。
从其表情看,这位执政,似乎非常开心,还时不时的笑出声来。
桑钧一看,心中一动,恰好这时田苗也来请他去拜见丞相。
于是,桑钧问道:“田公,可是临淄候有喜讯?”
“然也!”田苗也笑了起来:“刚刚从番禹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快报:安南都护府所派出的船队,在都兰遇到了受辛校尉之命,运送珍宝返航的宝船三十余艘……言校尉已至身毒,遇黄支王不臣,杀害汉使,辱及天子,校尉以春秋之义,加之以大罚,破其城,杀其王,臣其国家,得其宝库所藏金银,乃命人运返归国……更送来海图……”
“哦……”桑钧点点头:“这就好……”
心中却难免有些失落。
因为,事到如今,他已经看明白了。
如今的汉室权力结构,正日渐走向以丞相为核心,同时诸大臣共同秉政的时代。
丞相虽是一言九鼎,但十二执政大臣,亦不差多少。
地位、权柄、影响力,都等同于延和前的丞相。
甚至还犹有过之——毕竟当年,天子才是最终的裁决者,大臣们再怎么样也只能服从。
然而现在,群臣议政,投票表决。
丞相也从来没有使用他的权力,否决过任何一项集体决议。
这就意味着,执政大臣的话语权是相同的。
于是,执政大臣,便拥有了在各自领域和事务中的绝对话语权。
像廷尉直接独立在所有官署之外,其执法、审判,除丞相外,没有人能干涉。
乃父控制的大司农与盐铁署,也是如此。
除了对丞相负责外,便只消每季度向其他同僚报告一次收支、预算与计划。
除此之外,没有人可以插手大司农的本职工作。
所以,辛家的成功,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其他家族的失败。
但田苗却没有注意到桑钧的失落,他反而非常兴奋的道:“根据辛校尉的奏报,其仅在黄支国中,便得到了黄金、白银、珍宝,价值以数十万金,其中黄金不少于十万金!”
“主公得报大喜!”
“临淄候亦喜不自胜,已是准备回家祭祖酬神……”
桑钧听着,直接愣住了。
价值数十万金的战利品?仅仅黄金就有十万金?
他忍不住问道:“那黄支国有多大?”
“据说,也就与西域楼兰差不多大……”
桑钧听着傻掉了。
同时,他也知道,辛武灵的船队返航之日,就是大汉帝国上下的沸腾之时。
一个小小的黄支就能缴获数十万金的金银珍宝?
那身毒据说有大小数百国,哪怕其他王国贫弱一点,岂不是也能缴获数万金?
那些渴望立功和渴求富贵的贵族与军人会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