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说出那句话时,黄东庭以为他在说大话,根本没当回事。
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童伯乾动手,他就是拼着不要这条命,也绝对不能让他动赵冠青一根汗毛。
他迫切的需要当年的真相。
确切的说,崇真宫迫切的需要这份真相。
谁能想到,陈阳就这么不声不响,突然就变强了。
震惊之余,两人皆是感到一股无法言明的挫败。
他们苦苦修行数十年,方有今日之成就。
可陈阳,呼吸一下空气,喝一口凉水,都特么的能变强。
这叫人怎么活?
如果不是不能离开这里。
他们绝对立刻就离开这里,不想多看陈阳一眼。
“噗!”
陈阳转身抓住赵冠青身上的剑,轻轻一带,就拔了出来,顺手将符解了。
“我欠你的。”赵冠青认真道。
只是,不知道何时能还。
这辈子,恐怕都不一定有机会还了。
他快速在胸口点了几下,将血止住,抓起自己的剑,便是要冲上去。
“九叔。”
陈阳拦住他:“你好好休息,他,交给我。好好的将当年的事情想一想,然后让诸位真人,都听一听。”
赵冠青犹豫了两秒,点头道:“小心。”
刚刚随手一拦,他接触陈阳的手臂,能够清晰感觉到,陈阳此刻身体之中,究竟蕴含着多么浓郁的真气。
就是自己,竟也比之不上。
“唰唰!”
陈阳随手挽出一朵剑花,望向童伯乾:“童大宗师,这里是江南,你确定,要从我陈玄阳手下夺人?”
“与邪修勾结,不惜对我出手,陈玄阳,我劝你三思后行。”
童伯乾抬手一指:“你且看看他们,两千多人,谁与你二人这般拦我?他们不拦,你们拦。你是要一错到底吗?”
“呵呵,童大宗师好口才,晚辈比不得您。不过还是那句话,这里是江南,要做什么,得先问一问我同不同意。”
童伯乾见他软硬不吃,也不与他废话,在场中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抬手一招将长剑抓回手中,犹如一头正在捕食的野兽,冷静而肃杀。
轻贴地面的长剑,沿途直接在青石之上,带出一条长长地火花以及深深痕迹。
陈阳目光平静的望着那直冲上来的身影。
换做先前,面对这份短距离的加速,他可能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而此刻,他可以轻松的看清对方一举一动。
脑海之中,迅速分辨对策,并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在童伯乾即将距离其周身十米范围之时,陈阳终于是有所动作。
脚尖轻点地面,身体犹如狂风中的落叶,飘荡闪烁着,瞬息间,便是与那暴冲而来的童伯乾交错而过。
交手霎那!
童伯乾手中长剑极其自然地横削而出,借助着身体冲击之助,几道细小地剑气,率先离剑而出,对着陈阳脖子切割而去。
一招一式,都极为致命。
根本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陈阳黑眸微沉,脸上也不复一丝笑容。
捕捉到童伯乾冲击之后的骤然停顿间隙,骨剑微微抬起,随着叮当声响,以及一些细小的火花,那几道剑气,轻松被挡开,没能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而将这一波攻击抵挡之后,陈阳微微抬目。
眸子斜瞥了一眼擦身而过的童伯乾,右臂顺势挥动。
骨剑带起一股势大力沉的凶悍劲气,头也不回对着身后横砸而去。
劲气的压迫,将童伯乾身上道服,压得紧紧贴在皮肤之上。
感受到身后呼呼作响地压迫劲气,童伯乾眉目紧拧。似是有些意外对方感官之敏锐,行动之迅捷。
手中长剑暴刺而出,夜光照耀下淡青色的长剑在虚无的空气中留下一道青色弧影。锋利剑尖,似乎是穿透了空气阻碍。
随着“叮”地一道清脆声响。
剑尖直直点在横砸而来的骨剑之上。
两者瞬间相触。
骨剑上所蕴含的巨大力量,令童伯乾吃惊。
他手中相比之下略显修长的长剑,此刻竟是被压成了一个极为惊心动魄地弧度。
这副似乎随时都将折断地惊险画面,让得四周众人,都不禁呼吸停滞。
由此也可见,陈阳这一剑,究竟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然而长剑虽然被压迫成如此惊险弧度,可却并未就此断裂。
在剑尖即将贴到童伯乾袖袍时,后者脚掌轻跺地面,剑上力量开始暴涨,弹开了这一剑,两人双双错开后退。
童伯乾脚后跟在地上一点,止住退势,将剑交在左手,右手虚空快速画符。
长剑微光一闪,随手抛向空中。
同时身形再度冲上陈阳。
“御剑诀!”明一有些担忧。
身为大宗师,哪一个也不是简单的。
手中没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反而平白的辱了宗师之名。
“唰!”
陈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抛入高空的长剑,在童伯乾御剑之下,并非向他攻击。
而是,朝着身后的赵冠青射去。
他的目的是杀死赵冠青,而非与陈阳拼个你死我活。
简单交手,他发现自己短时间内绝不可能解决陈阳。
甚至,就算放开了打,他恐怕都不一定能战胜陈阳。
既如此,就没必要白费力气。
早点解决赵冠青,早点结束此事。
“今天有我,你别想动他一片衣角。”
陈阳反手握剑向后一掷。
“叮当!”
从夜空婉转如蛇一般射向赵冠青的长剑,被骨剑刺个正着,擦着赵冠青而过。
“陈玄阳,你一定要阻我吗?”童伯乾皱眉质问。
陈阳根本不搭话。
童伯乾双手结拳印,脚下青石粉碎,泥土开裂,一时间尘土飞扬。
陈阳毫无可惧,百拳化简,一拳一脚返璞归真。
两人打的砰砰作响,偶尔有大树被波及,便留下一道深深拳印,亦或一脚踢出,巨石粉碎。
众人看的心惊之余,又感到激动澎湃。
筑基修士,举手投足,开碑裂石,大地龟裂,破坏力堪称恐怖。
他们这些连七窍都未开的人,放在两人面前,真的是连看都不够资格。
人群之外。
有一行五人,正快速向这边赶来。
他们带着怒火而来。
他们听见动静了。
加快脚步。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这里。
看见场中有人交手,定睛一看,不免失神。
这种程度的交手,恐怕已经不是简单地切磋了吧?
而且,他们随手结的拳印,围绕着场中快速掠过的飞剑,以及偶尔丢出的符篆威力……
这…是无垢境的修士?
恐怕就是筑基,也不过如此吧?
回过神来,他们快速的在人群之中搜寻着,最后定睛,走向春雨。
“春雨……”
“不要说话。”听见声音,春雨回头,看见赶来的掌门等人,立刻有些焦急的低声说道。
掌门他们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就向这边赶来。
紧赶慢赶,总算赶到。
听见春雨的话,掌门五人不解。
春雨也不与他们解释,拉着小六几人,就匆匆向远处走去。
走远了,她快速的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他们说了。
听完之后,掌门震惊:“他是筑基修士!”
“我也不愿相信,但你们也看见了,与童伯乾大宗师对手的,就是陈玄阳!”
春雨一口贝齿几乎咬碎。
陈阳如此厉害,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报仇的希望。
他们也不是想要报仇。
只是,想讨要个说法。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但虽然死了,尸体也是能够创造一些价值的。
今天当着这么多真人的面,她觉得,若是大闹一通,多少能获得同情。
然后让陈阳补偿一些。
谁能想到。
那个陈玄阳,这么厉害!
面对大宗师,都不逞多让!
找他要补偿,无异虎口夺食,说不准到时候给他们一人来上一剑。
掌门五人相视无言,忽然感到很悲哀。
良久,掌门说道:“我们回去吧。”
“师兄他们的死……”
“这个仇,我们报不了。”掌门摇头:“这里是道门的地方,若是得罪了他,以后再进山里,他若要暗中对我们下黑手,怎么办?”
众人沉默。
掌门说的,有道理。
于是,他们相伴离去。
另一边。
陈阳四人,已经战到白热化。
卓公眉几次想要越过,去击杀赵冠青,都被拦住。
哪怕他祭出一件法器,依旧被拦住。
他有法器,黄东庭就没有?
而童伯乾,同样恼火。
陈阳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不能破开。
“玄阳真人,得罪了!”
童伯乾冷哼一声,取出一块黄铜罗盘。
他左手托住黄铜罗盘,右手连续丢出八张符篆。
黄符遇风便飞,围绕陈阳,各自飞向固定方位,漂浮在半空,而后瞬间燃烧,化作灰烬。
“八卦?”
陈阳看的分明,这八张符篆所落方向,若从高空看,恰好对应八卦方位。
而他,则刚好身处八卦阴阳之间。
此地如同一块巨大罗盘。
而陈阳,正被困在罗盘八卦之中。
“巽!”
童伯乾手捏御风诀,轻喝道。
顿时,一股狂风凭空而起,狂风霍霍,卷集而来,近乎要将陈阳整个人都卷入高空。
“这是什么法器?”
若是陈阳的见识,其实不算少。
可偏偏关于法器,他所知不多。
童伯乾掌心这尊罗盘,显然就是一件威力不俗的法器。
他来不及寻思,下盘向下微微一沉,如有千斤一般身形下坠。
但狂风太烈,吹的他脸庞生疼,道服猎猎作响。
随着童伯乾手诀不断的变幻之下,狂风如同妖风,好似一柄柄刀子般凛冽,不断的割向陈阳的脸庞。
“三元八卦盘。”云霄轻哼一声:“灵宝观好东西不少。”
语气里明显有几分说不上来的莫名情绪。
像是嫉妒,又有点羡慕。
“玄阳小子挡不挡得住?”云霄注意力放在陈阳身上,有点小担心。
不过就算陈阳今天输了,也足以自傲。
他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道士,能把一个大宗师逼的拿出法器来施展。
传出去,丢人的是童伯乾,赚名声的是陈阳。
至于陈阳为何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强。
说句实话,云霄已经麻木了。
这小子的底牌,层出不穷,变态的很。
一想到自家祖师爷的神像,在陵山道观门口长跪不起,他就忍不住长叹。
为何同样是道观,但道观与道观之间,却还有如此之大的差距?
这份差距体现在道观的传承。
天师府能够做到,让历代天子都认可,并将天师一称作为荣誉保留,这就是先辈所留下的无上荣誉。
不论对外的名声,还是对下的传承,这类庞大的道观,所拥有的底蕴都非普通道观所能相比。
陵山道观,只有一个今虚。
却硬是能够让这小小的道观,受到仙神庇佑。
而陈阳作为陵山道观第二任住持,无疑是最大的获益者。
至少,云霄是这么认为的。
他觉得陈阳能有今天的成就,自身努力不可或缺,今虚为他铺好的路,也是重中之重。
“这个罗盘,真不错。”
陈阳大致明白童伯乾这件法器的厉害之处。
以八卦方位为点,将人困在其中,以风雷火水进行攻击。
巽为风,以御风诀控之,狂风如刀、如剑。
就是一头大妖在其中,也将片刻被狂风卷集切割重伤。
“好好待在里面。”
童伯乾道了一声,沿着八卦边缘走向赵冠青。
“这可困不住我。”
陈阳轻轻一笑,持剑就要从狂风之中冲出。
童伯乾哼一声,这小子是真的不知死活。
他若真要下死手,岂会如此简单?
他不过才启动巽位,单是这狂风就足以令他受困。
若启动离位,坎位,只叫他有死无生。
然而,就在他刚走两步,发现陈阳竟是真的要冲出来。
他心头大惊。
巽位竟然不能困住他?
“陈玄阳,你别逼我!”
“童大宗师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
他也想见识见识,这罗盘法器,究竟有多么不俗。
他如今可是筑基之巅,童伯乾与他,差距甚大。
何况,他连令旗都还没有拿出来。
童伯乾脸色变幻不定,似是在犹豫。
最终,他左手也捏出一个手诀:“你与这邪修勾结不轻,今天,宰了你,也不为过!”
“离!”
他轻喝。
顿时,陈阳东方,八卦离位,一团火焰凭空而现。
黑暗之中如此耀眼,熊熊升腾,炙热的温度扑面而来,似能融烧一切。
巽为风,离为火。
此刻狂风不止,天火如墙,将陈阳拦截在其中。
陈阳望着铺天盖地的大火,神色不动,在童伯乾的注视下,抬脚,迈开。
“你找死,莫怪我!”
童伯乾心中自语,不再有任何犹豫,火势如墙,向着陈阳倾压而去。
众人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这火墙已经将陈阳压住。
风火交融,瞬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咆哮之声,形成一道火龙卷,冲天而起。
四周草木皆在片刻被燃烧成灰烬,泥土都焦黑。
方圆数百米,都被火龙卷照耀的如同白昼。
时隔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
“童伯乾,你好大的胆子!”明北怒声吼道。
“与邪修勾结,我杀他,乃是为道门除害。”
童伯乾淡淡的说道,心中没有丝毫愧疚之色。
他望着懊悔的赵冠青,说道:“因为你,道门损失了一名真人。赵冠青,十六年了,你依旧死不悔改,今天,我便将你诛杀!”
“呵呵。”赵冠青冷笑:“童师叔,为了杀我,你们师徒真是不择手段到了极点。可怜玄阳因我而死,他还这么年轻,未来无限,却因我而死……”
“杀了我吧。”
他张开双臂:“来啊,杀了我吧,我死了,当年卓公眉亲手杀死常素琴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死!”
童伯乾眼眸怒睁,一步出现在他面前,手掌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
他愤怒,无比的愤怒!
这该死的狗东西,竟然说出这种话!
哪怕只有一句,也足够令人遐想连篇。
的确,这一句,足够了。
“是卓公眉杀死的常素琴?”
“不是赵冠青杀的吗?他自己当年也没有否认啊?”
“到底是真的,还是故意挑拨?”
“童大宗师这么激动,恐怕是真……”
那人不敢说了。
此刻的童伯乾,很可怕。
他的情绪几乎失控。
那股怒火,令人胆寒。
“赵冠青,你真的该死!”
“当年我就不该留你的命!”
“你杀死了常素琴,十六年不知悔改,竟然还想挑拨是非,你居心叵测,当诛!”
童伯乾一字字一句句罗列他的罪名,几乎要用言语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童大宗师,我劝你松开手,不然的话,他死,你的徒弟,也得死。”
身后响起的熟悉声音,让童伯乾身体微微一震。
那是…陈阳?
他有些僵硬而不自在的转过身,看见毫发无损,不知何时出现在卓公眉面前,并将骨剑抵在卓公眉眉心的陈阳,下意识的看向那团火龙卷。
烈火已经消失。
狂风也不知何时消散。
一切回归平静。
黄东庭站在一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从火中优雅走出的陈阳,然后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出剑速度,轻松治住了卓公眉。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赵冠青与童伯乾身上时,陈阳正在以一种常人所无法企及的手段,破开三元八卦盘的巽风离火。
这般手段,令人无法理解。
陈阳以为这火有多厉害,结果连自己的道服都烧不烂。
相比之下,三元八卦盘,似乎比不得他的常青道服。
“童大宗师,我在跟你说话,听见了吗?”
陈阳手里的剑锋,点了点卓公眉的额头,将他从失神状态拉回现实。
“一命换一命,还是全部杀了,你来说,我配合你。”
童伯乾脸色更阴,抓着赵冠青脖子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动了。
“师傅。”
卓公眉神态平静,说道:“杀了他,灵宝观,不接受威胁。”
童伯乾内心挣扎,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
但双眼之中,有杀意跳动。
“玄阳这次玩的有点大。”云霄捕捉到童伯乾的神色变化,担忧道:“道场那些家伙,什么时候过来?”
在没人能够制衡童伯乾的情况下,就算当年事件有隐情,若是在这里说出来,证明是童伯乾师徒的错。
然后了?
谁来处置?
他更担心,事情一旦从赵冠青口中公布,会令童伯乾二人彻底的放开,更加无所顾忌。
到时候,恐怕会死很多人。
“来了。”金圆轻声道。
他们望向道场方向。
那里草木微动,有动静传来。
不消片刻,一个看模样并不显老的中年道士,手中搭着一把拂尘,背后插着一把剑,像一名苦修,走入场中。
看见此人出现,童伯乾眼中杀意瞬间消退。
他知道,今天,大势不可违。
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多岁,整个人的情绪,都消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