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无形剑体?”
方景天白眉微飘,自然散出一抹嘲弄的意味,看着井九说道:“你事先做的这些安排与借口确实很好,可以解释你身上的种种异象,但你想过没有,一出戏演的时间太长,总会有时候生出懈怠,在某些细节上露出破绽来?”
从开始被指认不是景阳,而是万物一剑的剑妖开始,井九便没有说过话。不管方景天提出任何问题,他都不作回答,在有些人看来这是心虚,在顾清等人看来自然是他觉得这些问题太过无稽,根本不屑回答。
这时候他却来了兴趣,摸了摸阿大的背,看着方景天问道:“哪些细节?”
“我想问问,有人见过我们这位年轻的掌门大人驭剑吗?”
方景天望向天光峰四周的人们,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顾清忽然想到一些事情,脸色微白。
“掌门师叔……不,师叔祖是不世出的剑道天才,怎么可能不会驭剑?”
雷一惊极其愤怒地站了出来,指着好些同门说道:“我们在雪原的时候,都是被师叔祖所救,大家都亲眼见过!”
方景天看着这名年轻的弟子,神情漠然说道:“你确认看到的是踏剑,还是……坐剑?”
雷一惊怔了怔,开始回想好些年前的画面。
很多青山弟子以及见过井九的修道者也开始回想,忽然发现,很少见过井九驭剑的画面。
井九当然曾经踏剑而行过,在某些不得已的时刻,因为弗思剑实在太细。
但大多数时刻,他更愿意踏空而行,踏山道而行,坐车而行,即便要驭剑,也是横坐在宇宙锋宽大的剑面上。
以前青山宗的人们以为这是他的个人习惯,不怎么在意,现在被方景天点了出来,才觉得有些怪异。
“因为你怜惜那些同类,所以不想踩着它们?”
方景天收回视线,望向井九说道:“还是说你看着这些同类被修道者奴役,心生不甘?”
井九知道就算自己解释也没人信,问道:“还有什么?”
方景天看着他微嘲说道:“还有就是你的这对耳朵了……如此完美的一张脸,为何却会生着一对如此显眼的招风耳?大家不觉得刺眼吗?因为那对招风耳就是万物一的剑锷!”
场间一片哗然。
无数视线落在井九的耳朵上。
过往数十年里,不少人曾经见过他,但往往都会被他的脸夺去了所有视线,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竟是一对招风耳。
只有神末峰的人们因为赵腊月经常去揉他耳朵的缘故,对此印象极深。
卓如岁的眼帘再次缓缓落下,眯了起来,似乎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很是有趣。
过南山怔住了,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这是真的吗?
雷一惊与幺松杉等青山弟子脸上满是怒意,心想师叔居然为了掌门之位说出这样的疯话,真是无耻。
元曲更加焦头烂额,不停地对着脸扇风,想要降低一些温度,驱散一些头顶冒出的青烟。
顾清不再看着地面上的汗珠,动作有些生硬地抬起头来,看着庐下的井九,微微张嘴,眼神里除了惘然还有些慌乱。
柳十岁的嘴却已经闭了起来。
那些大人物也有各自的反应。
禅子微微蹙眉,两只赤脚搭在一处,无意识地蹭着。
白真人微微挑眉,心想原来太平真人的手段落在这里,也难怪当初青天鉴会与井九如此亲近。
在她身后的中州派弟子们也处于震惊的状态里,向晚书不停地摇着头,却不知道是在否定什么。
白早抬起头来,怔怔看着庐下的井九,不知道有着怎样的心情。
放眼神末峰顶,乃至八方云台上,听到方景天的话后,唯一没有任何变化的人就是赵腊月。
她站在离井九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
……
井九揉了揉有些缺损的耳垂,问道:“还有什么?”
“还需要有什么?如此多的细节,都只说明了一件事,你哪里是什么先天无形剑体……”
方景天盯着他的脸,沉声说道:“你就是一把剑!”
天光峰顶早已无法保持安静,议论声四处皆起。
人们震惊地看着井九,眼神里的情绪早已生出变化。
方景天说的这些细节看似不起眼,合在一起,却是充满了说服力。
如果要说都是巧合,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巧到难以想象,自然也就并非真实,必有事因。
井九会怎样解释呢?
“细节……成败……魔鬼……”
井九想了想,对方景天说道:“你说的这些虽然没什么道理,不过我现在的身体确实就是万物一剑。”
轰的一声。
不是雷鸣。
是天光峰四周的千余名修道者齐齐发出的惊叹声。
他这就算是承认了?
井九伸出手指斜斜指着自己的眉边,就像指着梅边,神情平静而淡然。
“但我还是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