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带来一丝丝泥土的腥气,在遍地盛开着虞美人的山坡上,没有丝毫芬芳,却仿佛置身馨香无比的地方,令人精神无法集中,有些恍惚。分明没有发生任何值得意外值得惊喜值得恐惧……分明没有发生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总是忍不住地质疑这是不是梦,也怀疑自己是否中了幻术。
幽谧的夜,人的心却无法安静,越静心越乱,犹如百爪挠心,无法按捺,几欲抓狂。林苏青自问不是心焦气躁的性情,今下不知为何,如何都沉不住气。
“无论神仙还是妖魔,但凡先祖为兽,便会有两次诞辰。一次是从母体出生,一次是化形。”
林苏青等待得闹心时,祈帝开口娓娓而道,不是在回答他的提问,像是要告诉他什么别的事情。
“化形前,是为兽,至少也须得等待三百年。”
听祈帝讲述时,林苏青无形之中感受到一种压迫感,仿佛在那张面具之后,祈帝始终在凝视着他。他不知该如何应对,该搭话吗?还是该继续沉默着听着。
“你似乎一无所知。”祈帝突然道,似疑问,似确认。
林苏青抱拳低首赔罪道:“恕晚生才疏学浅。”
风好像吹得更冷了。
此时的沉默令人紧张到心惊,能听见心脏正激烈的跳动的声音,能听见呼吸都变得急躁。压力宛如泰山压顶,使人莫名有点胆怯。
“我曾经以为你已经死了。”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每一个字也都如释重负。
林苏青愣了愣,忖了忖,道:“晚生曾经也一度以为可能会死。”他想起了四田县,想起了那次的山巅,想起了三只眼,想起了天帝,想起了许多许多……不禁叹了一口气,“但有时候也觉得,倒不如死了。”
“连白泽也说,你已经死了。”祈帝的话,令林苏青揣摸不到他的意味,是在自言自语?是在感慨他的感慨?仿佛有千般万般种意思。
也许是因为祈帝的原因,此时气氛格外沉重。
林苏青笑了笑,试图缓解,道:“白泽神尊总是说笑。”几年前他才与白泽神尊见过的。
“听闻你从丹穴山而来,是丹穴山的族民。”
“是的。”
“二太子的亲卫?”
“尊者对晚生很了解。”
风忽然变得嘈躁,掀起许多虞美人的花瓣,独片独片的飘在夜幕中,令黑夜更黑暗,令沉默更沉默。
你知道,沉默是最可怕的事情,它是有情绪的。不同时候的沉默,有着不同的情绪,但无论哪一种它都会悄然而迅速的侵入你的内心深处,无从抵抗。
“你想知道为何天界视你祸患吗。”当祈帝的沉磁的声音出现时,风便转小了,直至消失去。
“不瞒尊者,晚生一直在探寻此间缘由。”
“你想去魔界。”
林苏青脑子里一转——这样的问题怎好直接认下,毕竟他还顶着祸患的招牌,认下自己想去魔界,岂不就落下了话柄,万一被曲解为认下自己要当祸害呢……
“只是魔界正巧来找晚生,而他们又恰好有晚生需要的东西。”
“你对世间知之甚少,对魔界又了解几分?”
无法看见那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神情,却仿佛听出了几分担忧。大约是自作多情吧,就连天界都要忌惮三分的妖界,那妖界的帝君如何会担心他这样的“凡夫俗子”。
却又好似真的有忧虑……林苏青反反复复忖度着那隐隐约约的感受,终是悟了——即使当真有忧虑,所担心的怕只是他这个将来祸害,一去魔界便如放虎归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