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的用词虽然恭敬,却有些硝烟在悄然弥散。
那位阁老的帽檐所投射下来的阴影,将他干瘪的面庞隐得很是神秘,原本就垂坠的嘴角,此时看起来似乎更为垂坠,虽然看不见全貌,但神情似乎更为严肃了。
“当初筹谋之时,何曾料过丹穴山那位会如此紧要一名异世来的凡小子?”老者正颜厉色道。
“看来阁老有更好的计策?”离鸦按捺不住心中的轻蔑,右边的嘴角抽了一抽,如此细微却仍是被立于宝座旁边的那位老者尽收眼底。
“那个异世来的小子,恐怕会坏了原先的安排。”老者正色直言道,“老朽以为,与其将陷阱设给那二太子,倒不如……”
“启禀尊上,有捷报!”忽然进来一名身着粗布黑衣的侍卫,双手摊开呈出,掌心之中躺着一枚小的不必半截小指长的细竹筒。
那名侍卫特地将刻着独特印记的一面朝上,那位尊者登时怔住,目光炯炯,尽是惊喜。竟不禁眉开眼笑,霎时欣喜若狂:“好!好!好!”大暂三声绝好,那位尊者一甩衣袍步下大殿,一把捡起那侍卫掌心中的竹筒,连忙拆开,从中取出一封细纸条。
此时,跪下地上的离鸦,暗暗地低下头,嘴角浮上一抹耐人寻味难以琢磨的笑意。
“考成了?!”
见着尊者如此欣慰,那位始终垂坠的嘴角的老者,此时也满是欣喜。
“长弓!”
尊者声如洪钟一语,那位老者脚下岿然不动,只是捧手抬起与肩膀同高,俯首而道:“老朽即刻安排。”
“且慢。”那位尊者乍然抬手,示意阻了那位名为长弓的老者的行动。
“请尊上吩咐。”
“长弓,你为三十六阁之阁首,本尊想听一听你这位老阁主有何见解。”那位尊者随手将那封细纸条随手一扔,刚一离手,刹那便化作灰飞,直接散尽与空中。
“谢尊长赏识,老朽不敢当。”老者连忙将腰身伏地,捧手的礼数行得更大,起身后,从容地步下高阶,到了大殿之下,又冲那位着玄金甲的尊者长揖一礼。
待礼数周到后,他才继续道:“老朽始终以为,以那丹穴山二太子之性情,不见得一定会中计。所以,原先的计策稍显激进。”
离鸦听着嘴角又抽了抽,这是愤怒,忍不住的愤怒。
“以老朽之拙见,不妨将陷阱设与那异世小子,兴许那二太子……”老者故意顿了一顿,缓缓而道,“会自投罗网。”
“可有把握?”尊者十分信任那位老者,几乎不做否决,是直接问他底线。
“十拿九稳。”老者揖礼而道。
离鸦强忍鄙夷之色,与呼之欲出的怒气,嘶哑嗓子比先前更哑了几分,道:“可是属下听说,那异世小子不大简单。不知阁老是否有所耳闻?”
老者神色不变,嘴角依旧是垂坠的弧度:“老朽孤陋寡闻。既然大元帅早有消息,不如一便道出,咱们也好为尊上出谋划策。”语气之中居然带着一丝丝笑意,居然还假装着一点点尴尬。
若不是有帽檐的遮掩,离鸦此时紧皱的眉头,便是谁也能看出他的愤怒。
那位尊者看了一眼长弓老者,又以余光瞥了一眼离鸦,看来,在他闭关的期间,这两只“老狐狸”隐瞒了许多事情。
……
隐秘诡谲的暗处,纵使同享日月光辉,然而却不一定是在朗朗乾坤之下。
那是另外一个地方,是远离天界,即连千里眼与顺风耳也看不见的地方。
有独特的结界,有无法轻易冲破的防御。就连讯息,也只能是有进无出。
除非……有谁特地带出去。
……
……
暗处那般风起云涌,而正处于所谓明处的林苏青,已经在断崖边孤身立了许久,眼见着辽阔无边的碧空逐渐变得昏暗,眼见着白云低垂染上了红霞。又眼见着,那低矮几欲倾泻而下的红,大片大片的晕染开来。从而最早变红的那片天,则慢慢地深沉成灰色,并迅速地追上了后来的染出的晚霞。
转眼已是霞光消褪,日衔山脊。
秋季的傍晚生凉,心不知是因为放得过份平静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犹如早已入了冬夜,凉得有些刺痛。
“天要黑了,再不走就危险了,我也不见得打得过。”狗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听着支支吾吾的,林苏青登即转身看去,狗子正皱着眉头撅着嘴,一见他转过来,它旋即撇过脸,不睁眼瞧他。
“唔我……本大人是领了主上的吩咐,得护你性命,是不想被主上怪罪,你可不要多想了。”狗子乜视着林苏青,“少自以为是。”
狗子鼓着一张小脸,别着脑袋似乎还是很气。
沉默,林苏青的沉默令狗子忍不住以眼底余光悄悄多了两眼,可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不禁转过脸去,正眼瞧着瞧他。
“狗子,我……”秋风飒飒而过,树影婆娑,唰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