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珠又跑回来了,伞被他歪歪斜斜地扛在肩上,他站在路边,喊了句:“祝你幸福。”
雨雾朦胧,看不清眼。
时过境迁,哪个少年温如故。
莫冰莞尔一笑:“谢谢。”看着远处的男孩,说,“也祝你幸福。”
他转身,跑走了,背影笔直,灰色的卫衣,白色的球鞋,都渐进消失在雨里。
祝你幸福。
此后一别,各自安好。
待日后,不留遗憾地将记忆与故人一起安放。
翌日,天放晴,太阳落在窗上,将薄薄的冰凌融化,蒙一层水珠在上面,模模糊糊地,看不清窗外冰凌压着的枝头。
病房里,监护仪与呼吸机有规律地响着,病床上的安睡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掀开了眼。
他张张嘴,戴着氧气罩,没发出声音,抬起手时,才发现掌心被握着,暖意从指尖传来,缓慢地转头看过去。
莫冰趴在病床上,睡得不安稳,眉头也紧紧皱着。
他摘了氧气罩,喊她:“莫、冰。”
两个字,很轻,却立马惊了她的梦,抬起头来,看见他睁着眼,她就愣住了。
“莫、冰。”
他吃力地喊她的名字,扎着针的手还攥着她的手,往自己那边扯了扯,脸色惨白,一双黑瞳却像泼了最浓的墨色,白色与黑色清楚分明。
莫冰大梦初醒,猛地站起来:“你别说话,我去叫医生。”
她才刚转身,手就被他拽住了:“别走。”
莫冰有些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按床头的急救铃,回头大声喊护士,另一只手始终都被他用力握着。
她也不敢乱动,怕扯到他的伤口,僵硬地弓着背:“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又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看得清吗?”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彻底恢复意识,伤在大脑,突发情况会很多。
林安之很虚弱,唇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神也有点散,嘴巴一张一合。
莫冰听不清楚,弯腰凑近。
他声音很小,梦呓似的:“等下次暑假我们不去海边了,你眼睛进了沙子会发炎,我又得给你写暑假作业。”
她没听明白,有些急:“你说什么?”
林安之抬起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皮:“眼睛还痛不痛?我买了消炎药还在自行车上。”
莫冰募地抬头,呆若木鸡。
他累了,又闭上眼睛,睡意昏沉。
后来,医生过来了,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他中途便醒了,一直叫莫冰去擦药,说她眼睛发炎很厉害,一直肿着。
哪里是发炎,她的眼睛是哭肿的。
莫冰去见了脑外的赵主任,之后没有回病房,在走廊里踱步。
姜九笙知晓情况后,从时瑾的办公室过来,看莫冰徘徊在门口:“怎么不进去?”
莫冰有些恍惚,心神不定的样子,说:“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
林安之的记忆停留在了十四岁的暑假,之后的十五年,一片空白。
“那时候他刚来我家,很孤僻,没有一点安全感,也不爱说话,我故意挑了暑假带他去海边,才玩了一天,我眼睛就进沙子了,发炎肿得很厉害,看不了海了,我就又拉着他回去了。”
莫冰靠着墙,与姜九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从前,记忆有点远,像一场老旧的黑白电影,一帧一帧的却很连贯,清清楚楚。
“那时候我皮,不愿意写暑假作业,就骗他说眼睛没好,看不清字,我爸妈不在家,他晚上骑了自行车去给我买药,在路上被车撞了一下。”
姜九笙捋明白了,林安之的记忆,就卡在那次车祸。
“当时他腿断了,我还赖着他,非要他给我写暑假作业,就是那次之后,他开始特别黏我,还是很孤僻,就只跟我说话,天天唠叨我要给眼睛擦药。”莫冰笑了笑,怅然若失,“还以为忘了,突然就都记起来了。”
陈年旧事,藏得紧,以为忘了,恍然发觉都刻进了骨子里。
“医生怎么说?”
莫冰叹,心里五味杂陈乱得很:“子弹擦到了大脑,导致记忆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