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停下了。

在所有种族气势高昂的时刻，在军队一往无前的时刻，他偏偏停下了。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懂，如今麾下已有数十个强大的种族，近百万之众，要管理，已是极为艰难。

当拳头还无法握紧的时候，就不要选择去战斗，否则一定会死的很惨。

所以他停了，划地而治，巩固已有的领土，调整军队内部结构。一族为一军，由各族领袖分治，不会存在内部不服，但各军之间会不会有矛盾？

辜雀看着星辰漫天，月光清寒，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一月来，他早已精疲力竭。

一个领袖，并不好做，他深深体会到了这个感受。

“你也开始觉得不容易了对吧？”

韩秋的声音淡淡传来，不含一丝感情，但辜雀听到，却觉得尤为轻松。

似乎这个声音，能给自己带来安稳，能让自己愈发清醒和冷静。

山峦很高，能够俯瞰整片无际的罪孽森林，辜雀的视野很开阔，于是心也变得开阔的起来。

他回头看向韩秋，只见她穿着一袭白裙，长发披散，月光下竟然美得不可方物。

辜雀忍不住一笑，却又笑得很勉强，只是轻轻道：“大姐头真好看。”

韩秋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站到了辜雀的身旁，看着眼前的罪孽森林，淡淡道：“罪孽森林有多大？”

辜雀平静道：“方圆八万里，有半个神州那么大，对于整个神魔大陆来说，也不小了。”

说到这里，他眼中似乎有些迷惘，轻声道：“我前世所在的星球叫地球，那时候我觉得地球好大，想不到竟然还不如一个罪孽森林大。”

韩秋缓缓道：“你的能力越大，眼光越远，你的世界就会越来越小。前世你能日行万里么？如今你能，前世你能眼看数百里么？如今你能。”

辜雀点头道：“对啊，习惯了，就不觉得大了。只是这茫茫无尽的罪孽森林，这神魔大陆最大的林地，到底生活着多少罪兽呢？恐怕是人族的无数倍吧！”

韩秋道：“所以要一统罪孽森林，并不容易，哪怕有翼龙天马臣服，也并不容易。”

辜雀笑道：“是只有翼龙天马臣服，其他种族一方面怕死，一方面也担心人族大军联合杀来，所以暂时归顺罢了。当它们聚集到一定程度时，当它们合力起来能够藐视翼龙天马时，我的话，或许就不管用了。”

韩秋道：“不错，就算担心人族大军联合，就算担心大战爆发，可以有领袖，但偏偏为什么是你？又凭什么是你？当然会有种族不服的。”

辜雀苦笑道：“这就是我停下来的根本原因，我已经隐隐感觉掌握不住它们了。数十个种族若是联合，翼龙天马也不是它们的对手，现在它们还互相不信任，但若是一旦建立了信任，反抗的念头就会滋生出来。”

韩秋道：“它们需要的是什么？”

辜雀道：“需要的是生存，是强大，是繁衍。”

韩秋道：“它们怕什么？”

“怕死。”

“所以一切都很明确了。”韩秋看着辜雀，缓缓道：“意思是，只有一种情况才能让它们真正成为你的力量。”

辜雀点头道：“不错，当我随时可以抹杀它们所有种族、并能让它们生存和发展的时候，它们才会真正臣服于我。”

韩秋道：“你知道你做不到，所以觉得累？”

辜雀看着她的眼睛，轻轻一叹，不禁道：“不单单是因为做不到，而是这一切太快，快到让人迷惘。我只是一个挣扎活命的修者而已，却在一月之间变成了拥兵百万的大军阀，关键还是个伪军阀，除了翼龙天马之外，其他的种族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个转变实在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韩秋淡淡道：“这很简单，你的身份转变来自于天下大势的变化，罪孽森林封印被破，无数罪兽就成了一块肥肉，任何势力都想要来咬一口。但偏偏你被九极梦魇带了进来，你比任何人都早一步，所以最先咬到了这块肥肉。”

辜雀笑道：“这恐怕也和翼龙天马有关。”

韩秋道：“不，终究还是你的能力而已，你是厄运之子，是异数，换了任何人来，能和苍穹谈因果回报吗？说句实话，你若没来，恐怕翼龙天马一族已然没了。”

辜雀点头道：“不错，我确实是和苍穹在赌，若是不能为翼龙天马一族增添造化，呵呵！那我和苍穹许诺的因果，也将会实现。那时候，我也得死。”

韩秋忽然道：“这一个月，我杀了四位神阶！”

“什么？”

辜雀脸色顿时一变，不禁惊道：“不错！这一个月你消失了四次，但每一次都不超过一个时辰。”

韩秋淡淡道：“神蚕纱在，神阶不在话下。他们来自于不同的派别，他们都盯上了翼龙天马一族，这是征服罪孽森林最合适的突破口。我说了，罪孽森林这一块肥肉谁都想吃，只是你早人一步而已。”

辜雀皱眉道：“所以各朝各派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都以为是对手捷足先登，各自怀疑，还没有发现我辜雀在从中使坏？”

韩秋点头道：“不错，他们暂时应该不敢派人来试探了，但你绝不能暴露，否则必成众矢之的，遭人直接抹杀！”

辜雀不禁苦笑道：“看来我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了，想要跑路，但苍穹那边已然发了毒誓，要还其因果。不跑路，手下不服有异心，还有各朝势力环视”

说到这里，他已然问道：“我离死，是不是已经不远了？”

“准确的说，你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死亡，就在你和苍穹谈判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