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正阳门城楼,内阁首都督师史可法巡查南京防务,顺便召开军事会议。与会的有阁老王铎,东厂提督韩赞周,京营总督保国公朱国弼,操江总督怀远侯常延龄,另外便是客兵将领,方国安、王之仁还有郑芝豹,兵部尚书王寅被停职,侍郎左懋第代表兵部参加会议。都是掌握兵权的实权人物,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诸位,齐国公陈越叛乱,池州府太平府先后沦陷,叛军距离南京城不足二十里,大明社稷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今日本阁召集大家来此,便是共议该如何抵挡叛军保我大明江山。”
首辅史可法率先发言,为本次会议定下了基调。
兵部侍郎左懋第第二个发言,介绍了当前面临的形势以及出城和叛军谈判时的情况,着重描述了陈越的跋扈无礼。
最后怒道“封王为大都督、废掉唐王储君之位由公主监国,相信诸位也都知道了齐国公这个要求,这哪里是罢兵的条件,不过其欺骗我等打开城门的手段,一旦让其带兵入城,其必然会谋朝篡位夺取大明江山!
诸位都是大明的将领,岂能任由叛贼猖狂!陈越他自恃勇武,只带了三万人便想打下南京,岂不知我南京城中尚有十万大军百万百姓,更有固若金汤的城防为凭!”
总兵方国安突然问道“左大人,您说的叛军只有三万人,可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本官亲自去过叛军的营地,更有地方官府以及东厂的密探查探,陈越只带三万军队来南京确定无疑。”左懋第断然道。
“可是齐国公在江西不是有十多万大军吗,怎么竟只带了三万人?”方国安犹豫道,齐国公陈越战无不胜的威名人所共知,和他作战没多少人有这个勇气。方国安虽然收了郑家派人送来的银子,答应配合郑家军作战,可要那要建立在能打赢的前提下。
左懋第“这正说明了陈越这厮非常自傲,九江之战陈越虽然打赢,西贼却远没有被消灭,他手下的大部分军队不得不留在江西,而陈越自以为打了些胜仗,骄傲之心日盛,竟然以为凭借三万人便能打下南京实现其野心。岂不知骄兵必败,这南京城下便是其兵败之地!”
郑芝豹“左大人说得对,咱们有坚固的城墙可以拒守,城中的军队又是叛军的数倍,只要咱们能够齐心协力,哪有打不赢的道理?”
王之仁也道“齐国公自以为勇武,竟然想以三万军队攻打南京城,须知现在可不是当初他奉陛下平定福王之乱的时候。”
诸将先后发言,气氛逐渐热烈,大部分人一致认为,齐国公陈越这次实在太过自大,必然会兵败于南京城下。而对诸将来说,齐国公一直是南明第一战将,若真能把他击败,名声必然大盛,等到唐王入城论功行赏,升官封爵不在话下。
听了诸将的发言,史可法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然后便看向了朱国弼,“保国公为何一直沉默?”
“啊?”被史可法一问,见诸人都把目光看在自己身上,朱国弼这才回过了神来。
“素闻保国公和齐国公交情匪浅,莫不是保国公不忍和齐国公作战?”韩赞周突然在一旁阴恻恻的说道。
经过众人的发言,韩赞周忽然发现,也许陈越并没有那么可怕,他丝毫不懂军事,却也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陈越以区区三万人攻打十万军队又有着坚固城墙的南京,哪里是那么容易?若是陈越打不进来,自己还怕个什么?原本韩赞周还一直想给自己留个后路,现在看来这后路根本用不着,自己更应该在击败陈越的进攻中发挥作用。
“韩公公莫要胡说!”朱国弼脸色一沉,斥道“本公是和齐国公有交情,那又怎样?之前齐国公可是我大明第一战将,担负着拯救大明之重任,我和他交好又有何错?
现在齐国公背叛了大明,以前的交情和国事相比自然不值一提,本公可不是公私不分之人!我是大明的国公,世代吃着大明的俸禄,自然要效忠大明,这点岂容尔等怀疑!”
朱国弼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原本习惯了他笑呵呵的模样,发起怒来却着实吓人。而若论地位,超品的公爵,便是首辅史可法地位也在他之下。韩赞周被斥的连连冷笑,却也无法再行反驳。
“保国公莫要激动,”史可法连忙打着圆场,“保国公世代簪缨家学渊源,还是说一说你的主意吧。”
在史可法的劝解下,朱国弼收敛的怒气,道“齐国公反叛,当然要消灭之,这点毋庸置疑!刚才本公一直再想该如何去打,才能打赢这一仗。
齐国公打惯了仗,其部下也都是能征惯战的精锐,而我军呢,不论是京营还是客军,论作战经验都无法和齐国公部下相比,故若是正面决战的话,我军虽多恐非齐国公的对手,而我军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南京城这坚固的城墙。故本公建议,我军应死守城墙,十万军队分守内外城墙,诸将分城把守,史阁老以及诸位大臣们分巡各城。
齐国公他只有三万人,肯定禁不住攻城巨大的伤亡,到时用不了几日,其必然粮尽自退,到时咱们再出城追击,必可一举击败叛军。”
朱国弼说的头头是道,煞有其事的分析竟然很有道理,便是想要挑刺的韩赞周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
不过在场的人中却有通宵军事者,譬如一直沉默的怀远侯常延龄。
深深的看了朱国弼一眼,常延龄缓缓道“保国公说的固然有道理,可却有着诸多的疏漏。首先我南京城有着十万军队百万百姓,每日粮食蔬菜消耗巨大,粮食还好说,常平仓里有着数十万担粮食,足够满城百姓吃上一两个月。可蔬菜以及其他生活物质呢,就拿做饭的煤炭柴禾来说,恐怕叛军围城数日,城中百姓便连点火做饭的柴禾都没有了。而说什么叛军粮尽自退更是废话,叛军只有三万人,而且上游的池州太平府都已经投靠了叛军,三万人能消耗多少粮食?恐怕先粮尽的是我们。
说什么叛军攻城伤亡巨大,齐国公打了无数的仗焉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根本不会攻城,只需要驻军城外围城数日,城内必然会人心惶惶,齐国公在朝中根基深厚,锦衣卫又掌控在他的手中,必然会有人争着抢着投效于他,诸位又能保证你们手下的军队将领都忠于朝廷,说不定到时开城门投降的大有人在。齐国公不需要进攻,便能轻易的进入南京!”
常延龄的分析直指人心,让诸人脸色大变,什么坚固的城墙,什么数倍的军队,都是那么的可笑。
韩赞周也悍然色变,看向朱国弼的目光更加的冷然,这厮刚刚说的头头是道,到底是他真实的想法还是故意要把南京城送给陈越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