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溃兵相视几眼,最后才有人说道:“小的好似曾看到「新阳君项」字样的旗帜……”
马游一听就知道对方是谁,转头对司马尚说道:“是项培,新阳君项培。看来是项末死后,同为项氏子弟的新阳君项培接替了三天柱的名誉……”
“新阳君项培?”
司马尚摸了摸下颌的胡须,询问马游道:“此人……厉害么?”
马游轻笑着说道:“若相比较景舍、项末等人,新阳君项培自然远远不如,否则,当年他攻伐鲁国时,也不会被桓虎击败。不过……也算是有能力的人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几许疑虑之色,皱着又眉头说道:“亳县那边,寿陵君景云驻军十几万,复攻砀县。这边,新阳君项培又出兵攻打杼秋……这事,感觉有点蹊跷。”
司马尚点了点头,他亦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因为据他所知,在魏国与诸国联军的战争中,诸国联军一方以惨败收场,其中损失最严重的,就是楚国。
可谁能想到刚转过年来,楚国却又来势汹汹地派兵攻打魏国,说实话,司马尚有点看不懂。
要知道想当年他韩国,在李睦、乐弈、暴鸢、燕绉包括他司马尚等人的精锐军队全部都在的情况下,韩国与魏国开战亦是战战兢兢,在作战战略上主要还是采取「防守反击」的态度。
当时他韩国尚且如此,楚国何来的勇气,在联军诸国讨伐魏国却惨败于魏国的情况下,居然还敢派兵主动进攻魏国?
司马尚实在搞不懂。
不过虽说摸不透楚国的意图,但出兵救援是必须的,毕竟他司马尚乃是宋郡守,理当保护治下的郡民。
考虑到目前麾下的兵力并不多,司马尚转头看向马游,恳请道:“马游将军……”
然而,还没等司马尚说完,马游就猜到了前者的意思,点点头说道:“司马将军放心,驱逐楚军,义不容辞,马某以及马某麾下的兵将,皆会助司马郡守一臂之力。”
司马尚闻言大喜,当即命部将钟古做到出兵的准备。
鉴于目前尚不清楚楚国的意图,因此,司马尚不准备暴露刚刚接管的五千名游马重骑,以至于次日在出兵时,他只带了八百名刚刚征募的昌邑军与两百名重骑兵,同时,又说服暂时驻扎在昌邑的卫军出兵两千,合三千兵力。
而马游,亦从他此番为护送游马重骑而带到昌邑的五千轻骑兵中,抽了两千人,与司马尚合兵一处,合计五千兵马,浩浩荡荡前往杼秋而去。
昌邑往东经过「东缗」、再径直往东便是「方与」,从方与转道向南,便可抵达「丰县」。
而丰县再往南,即是杼秋。
丰县,它曾是北亳义军扎堆的据点之一,不过现如今,当年那些北亳军的义士,大多都转为了当地的县兵,在去年抵挡诸国联军入侵时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但也因此损伤惨重。
在定陶失陷后,成陵王赵燊率领这些义士与宋郡当地的县兵,退到了大梁。
现如今,当时幸存的宋郡县兵与前北亳军义士们,已被朝廷划入义勇军,天策府有意在这些人当中择优挑选,重新打造大梁禁卫。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北亳军被魏国取缔了,且北亳军曾经的各路渠将们,亦纷纷投靠了魏国,其中大部分都投身了湖陵水军,但在丰县、方与、小沛、任城一带,还是有一些前北亳军义士在行动,不过这些北亳军的宗旨,已并非是反抗魏国,而是针对那些为富不仁的人——主要是魏国在宋郡的那些贵族势力。
这也难怪,毕竟在魏国几次战争中,虽然有成陵王赵燊、安平侯赵郯、上梁侯赵安定等对国家忠心耿耿的赵氏王贵,但这并不能掩盖魏国的贵族阶层中仍有些为富不仁、倾轧平民的家伙。
虽说宗府也在监督这方面的事,但总难免便有疏漏。
不过总得来说,这些新北亳军义士的威胁倒也不大,有点类似曾经卫国的游侠势力,因此朝廷对此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了,前提是别弄出太大的乱子。
这不,在前往丰县的途中,马游向司马尚讲述了宋郡的过往,主要是讲述了北亳军这支民间势力,让司马尚颇感头大。
想想也是,谁会希望治下潜伏着这样一支不受控制的民间势力呢?
待等司马尚、马游二人抵达丰县时,他们刚好碰到楚国军队正在攻打这座城池。
楚军的兵力,估测在万余人左右。
见此,司马尚与马游立刻派出麾下的兵力,在他二人的指挥下,两百名游马重骑,不,应该说是宋郡游马重骑,立刻全副武装,在八百名昌邑军士卒、两千名卫军士卒的随同下,向丰县城外的楚军展开了进攻。
而马游,则率领两千轻骑兵在旁援护,准备伺机割裂楚军的阵型。
然而让司马尚与马游都感到不解的是,还没等两千商水轻骑出动,那过万的楚军,就被司马尚麾下区区三千步骑给击败了。
虽说这场交锋两百名重骑兵功不可没,但司马尚与马游还是觉得,楚军的溃败有些不可思议。
“新兵?”
由于过于惊讶,马游甚至都没有派出麾下的骑兵,只顾着打量那些被司马尚麾下军队打地狼狈不堪的楚国士卒。
一万多名楚国士卒,被司马尚的三千步骑打地落花流水,这得弱到什么地步?
要知道,司马尚麾下的那三千士卒,除了两百重骑以外,其余也都并非魏国的正规军,不过是两千卫国士卒以及八百名训练不久的昌邑军士卒罢了。
片刻后,看着仓皇逃走的楚国士卒,司马尚亦因为过于惊讶而差点忘了追击这股敌军。
『楚国的军队……原来是这么弱么?』
司马尚有些想不通。
但不管怎么样,终归是打了胜仗,值得庆贺,于是司马尚与马游便欢欢喜喜地进了丰县,准备暂时驻军这座县城,想办法夺回杼秋。
可没想到的是,次日晌午,竟然又有一支万余左右的楚国军队来攻丰县。
最终,这支楚国军队还是败在了司马尚的手中。
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每日都有一到两万士卒来攻丰县,并且每次都在丢下成百上千具尸体的情况下被魏军击溃。
这时间一长,司马尚与马游二人,就感觉情况不对了。
在第四日,当那些楚国士卒撤退时,司马尚表情古怪地问马游道:“楚国的军队,还真是锲而不舍……话说,楚国的士卒有这么弱么?”
听闻此言,马游目视着远处撤退的楚国军队,徐徐摇了摇头。
虽然世俗普遍都认为楚国的军队最弱,但事实上,这份评价只是因为粮募兵而已,真正的楚国正军,就算比不上魏卒悍勇,也绝对不会比齐、卫、鲁等国的军队弱。
比如赫赫有名的魏国商水军,它从本质上来说,也是由楚人组成的军队,可它弱么?
“这些,应该是楚国的新兵……楚国的正军,绝对不至于如此。只是……”
马游皱了皱眉,他着实想不通,楚国复攻他魏国,居然只派来了一些没有多少战场经验的新兵,这算什么?
第五日,留守在昌邑的司马尚的部将钟古,派人将桓虎送到昌邑的战报,转送到了司马尚手中。
在翻阅桓虎的战报时,司马尚与马游惊愕地发现,原来不止是丰县、杼秋这边的楚国军队有这种诡异的举动,在宋郡的西南部,也就是睢阳、砀郡一带,楚国寿陵君景云麾下的士卒,也做出了类似的举动,即日复一日地派一战即溃的新兵攻打宋郡的城池。
既然楚国的寿陵君景云与新阳君项培,皆做出了类似的举动,那就不是什么巧合了,很显然,这是有预谋的事。
“不会是想借我宋郡练兵吧?”
司马尚当时皱着眉头说道。
马游闻言一愣,他起初感觉有点好笑:练兵?楚国的新兵找他魏国的军队练兵?这不是送死么?
可是仔细一想,马游忽然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
毕竟宋郡这边的防守兵力其实并不强大,在卫骄、穆青等人统率的雒阳禁卫军被调回雒阳以后,宋郡这边的留守军队,就只有卫国的军队、魏国的义勇兵,外加桓虎麾下的兵力,前两者,可谈不上是什么精锐的士卒。
在与马游商讨了一番后,司马尚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遂立刻写了一封书信,派人日夜兼程送到雒阳,交予魏王赵润手中。
司马尚认为,倘若楚国当真试图拿他宋郡来锻炼己国的军队,那么,这就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毕竟,除非调来精锐,一口气吞掉这些楚国军队,否则,似这种日复一日的小规模战事,只会如楚国所愿,为楚国训练出一支或数支久经战阵的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