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日,楚水君三度挥军攻打大梁,主攻东门、南门这两侧城门。
“楚军的攻城器械,比较昨日又新增了许多啊。”
在大梁的东城门城楼上,守备将领周骥在与大梁府府正褚书礼一同视察城外楚军时,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还记得诸国联军首日对大梁采取攻势时,当时联军中几乎没有什么抛石机、井阑车、攻城车什么的,充其量就只有一些攻城长梯罢了。
但是到了昨日的时候,诸国联军就已经拥有了十几架抛石机与数架攻城车。
而今日,城外联军所拥有的攻城器械数量,相比较前两日更是直线上升,就周骥目测范围之内,就看到了数十架抛石机、数十架井阑车,要知道,这还仅仅只是东城门这边,并未包含南城门外的诸国联军。
不过周骥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此番攻打他魏国的楚水君,其麾下那可是有着整整一百五十万大军,如此庞大的兵力,使得诸国联军完全可以在一边攻打大梁的同时,一边建立营寨且打造攻城所需的各种战争器械。
对此,大梁这边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外的诸国联军逐步具备对城池造成威胁的实力。
而这,并非是大梁目前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在经过了整整两个白昼的防守战后,大梁城内的一万五千名禁卫军,虽说伤亡并不严峻,但是体力消耗却非常严重,许多魏卒都感觉有点四肢无力、精疲力尽。
这也难怪,毕竟在这两日里,大梁城内这一万五千名禁卫军,跟超过二十万的诸国联军展开了整整两日的攻城战,诸国联军那边有的是轮换进攻的兵力,但大梁这边却无这种兵力上的富裕。
就算用扳着手指,一千人一千人地让城内的士卒轮换防守,亦无法彻底根除这个问题。
再一想到城内兵械库里的箭矢储量在这短短两日被消耗了接近七成,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就感到忧心忡忡。
毕竟这两日,他大梁能够凭借极其劣势的一万五千名魏卒,在动辄十几倍兵力的进攻下堪堪守住城池,似弓弩、机关连弩等远距离兵器,居功至伟,可一旦等城内的箭矢储量耗尽,相信以诸国联军聚集在此地的兵力,足以淹没大梁。
『也不知雒阳那边,几时会派来援军,还是……』
一想到王都雒阳那边或有可能不发援军,选择据守成皋关与伊阙关,褚书礼心中便更为担忧。
既是担忧大梁城内军民的安危,亦是担忧这座他魏国旧日的都城会落入楚国之手。
“呜呜”
“呜呜”
城外远处的楚军本阵中,响起了号角声,意味着楚军即将展开第三日的攻城战。
见此,褚书礼对周骥说道:“周将军,城门这边就劳烦你多多费心了,我到南城门那边去看看情况。”
“褚大人慢走。”周骥点点头,随即待褚书礼走远之后,就立刻鼓励城墙上的魏卒,使他们能振作精神。
说实话,鉴于在这两日内,城内的一万五千名禁卫军已经杀死了几倍于己的诸国联军士卒,事实上魏军的士气其实并不算低落那些跌落的士气,主要还是因为己方兵力过少,并且迟迟没有得到援军的消息所致。
好在大梁周边,还有三川郡的博西勒所率领的三万余骑兵,时而出现在大梁城的视野范围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使大梁城明白他们并不孤单,否则,实在无法想象大梁城内魏卒的士气会跌落到什么程度。
且不说魏将周骥指挥麾下士卒准备守城之事,且说褚书礼步下城墙之后。
没走多远,他便看到了一名他大梁府的小吏,后者正气喘吁吁地快步本向城门这边。
见此,褚书礼心下颇为纳闷。
只见那名小吏快步奔到褚书礼面前,拱手说道:“大、大人,西城门的将军李霖,带着十几名浑身是血的骑兵到了官署,说这些骑兵是雒阳那边派来的,带有急令。”
『终于等到了!』
褚书礼闻言精神一振,接过随从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火急火燎地赶往大梁府。
说实话,他并不敢肯定雒阳那边是否会派来援军,毕竟此番攻打他魏国的诸国联军,兵力实在是太过于浩大,浩大到纵使是三十几万北伐韩国的精锐此刻皆在国内,也不见得能够稳胜对方,更何况他魏国目前是精锐尽出。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迫切希望得到雒阳那边的明确指示,倘若雒阳不发援军,那么,就像他在前几日与靳炬、周骥等将领商议对策时,当时靳炬、周骥等人所说的,他大梁这边只需竭尽全力即可,这样纵使最后城池依旧还是被攻破,他们也无愧于国家、无愧于君主。
当时褚书礼亦慷慨激昂地附和,但在心底,他还是忍不住幻想雒阳那边会派来援军,毕竟他魏国当前的君主,乃是魏王赵润这可不是一位会被诸国联军那庞大的兵力所吓住的雄主。
骑着马一路狂奔到大梁府,褚书礼当即就瞧见驻守西城门的将领李霖正站在官署前,显然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翻身下马,褚书礼朝着李霖拱了拱手,带着几许恭敬问候道:“李将军。”
驻守西城门的将领李霖,身份可不简单,并非是因为他亦是大梁禁卫军的将领,而是因为此人乃前皇长子赵弘礼的内兄,以及李氏一门目前的家主。
“褚大人。”李霖抱拳还礼。
在彼此打过招呼之后,褚书礼就立刻问起了那十几名骑兵的来意:“那真是雒阳那边派来的骑兵么?”
李霖点点头说道:“我已仔细问过,确实是雒阳禁卫军的骑卒……据他们说,他们从雒阳出发时,有好几个队伍,但眼下看来,似乎就只有他们顺利突破了楚军的阻碍,来到了我大梁……眼下他们正在官署内等候大人,请。”
“请。”
二人迈步走入官署,没过片刻就来到前堂,只见在前堂内,那十几名骑兵正在堂内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一个个手中都攥着一只水囊,时不时地朝嘴里灌水。
看他们的神色,异常疲倦。
不过在看到李霖领着一副官员打扮的褚书礼来到堂内时,这十几名骑兵立刻站了起身。
其中,那名背着一只包袱的队率朝着褚书礼抱拳问道:“大人可是大梁府的府正,褚书礼褚大人?”
“正是本府。”褚书礼点点头。
旋即,就见那名队率接下身上的包袱,将其递给褚书礼,口中正色说道:“这是朝廷命我等交给大人的。”
看着那只包袱上刺眼的血迹,褚书礼深深打量着面前那十几名骑卒,纵使这些骑卒并未提及,他亦能猜得到,对方为了将这只包袱送到大梁,必定是历经磨难,牺牲了许多同伴。
“有劳诸位”
褚书礼朝着那十几名骑兵拱了拱手,随即迫不期待地走到桌案旁,将包袱打开。
打开包袱后,他很意外地发现,包袱内竟是一叠檄文。
『这是……!!』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褚书礼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这叠檄文,激动地仿佛连整个人都在颤抖。
“褚大人?”魏将李霖感到纳闷,困惑地开口询问道。
只见褚书礼激动地接连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用笃定的口吻说道:“大梁无忧矣!”
『……』
李霖有些不解,他心下觉得,纵使雒阳那边派来了援军,也不至于让褚书礼激动到信口说出「大梁无忧」这样的话吧?
他越想越对那些檄文感到好奇,遂走上前瞅了两眼。
就跟褚书礼方才的神色一样,仅仅只是扫了几眼,李霖亦是满脸震惊,结结巴巴地说道:“陛、陛下他,御、御驾亲征?!”
说罢,他转头看向那十几名骑兵。
只见那名骑兵队率点头说道:“八月初六时,陛下就已率领五万雒阳禁卫,赶赴大梁。因其中陆续有当地的私军、民众加入,因此,陛下所率领的那支军队,行程难免受到影响……”
李霖与褚书礼面面相觑,心中泛起万般滋味。
曾几何时,他们以为雒阳朝廷会选择放弃大梁,退守成皋关与伊阙关,可没想到,朝廷最终还是倾尽了雒阳的所有兵力前来支援,更令人震惊的是,他魏国的君主赵润,竟毅然决定御驾亲征。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喃喃念叨着檄文中那豪迈的句子,李霖与褚书礼此刻俨然有种「虽敌军百万我亦丝毫无惧」的豪情。
见李霖与褚书礼二人各自盯着手中的檄文,激动地面色潮红久久不能自己,那名骑兵队率善意提醒道:“大人,当速速将将这些檄文张贴于全城,安抚民心……”
“对对对!”
听闻此言,褚书礼如梦初醒,他实在是太激动,以至于竟忘了这事。
“来人。”
当即,褚书礼便唤来署内的公吏,命其遣尽官署内的所有人力,将这些檄文张贴于全城大街小巷。
除此以外,他还专门留下了几份,专程派人送到靳炬、周骥等驻守城池的将军手中。
没过多久,这封檄文便送到了东城门的城楼。
当时,此地的守将周骥正在指挥魏卒艰难地防守楚军那如潮水般的攻势,情绪本来极为躁动,甚至于还暗暗有些怨恨雒阳朝廷的心情:为何不派援军,使我大梁孤军奋战?
“楚军攻上来了!”
一名魏卒惊呼道。
周骥下意识转头一瞧,果然瞧见距他大概十几丈远的地方,有大概七八名由粮募兵与卫国士卒混搭的敌军,顺着攻城长梯爬了上来,将原本负责防守那一块区域的魏卒逼地连连退后。
『将士太疲倦了……』
周骥攥了攥拳头。
若在平时,别说粮募兵这种乌合之众,就算是同样穿戴着他魏国锻造甲胄的卫国士卒,亦普遍弱于魏卒,哪怕大梁城的魏卒其实并不能与鄢陵军、商水军、镇反军等频繁出动征战的精锐士卒可比,但再怎么说,禁卫军亦被称作王师,怎么可能疏忽操练?
然而连日的奋战,大大消耗了禁卫军士卒们的体力,以至于渐渐露出了疲倦之态,让城外的诸国联军终于得以攻上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