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轻轻点点头,说:“之前来过的几个年轻人都跟我说了,怎么采访你们说吧,我都配合,只是……”
说到这儿,老人纠结片刻,恳求道:“只是能不能给我录一段播出去,我想找找我的夫人和孩子,如果他们还在世或许有机会能看到。”
刘新颖急忙上前一部,对老人说:“老前辈您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对着镜头说出来,我们保证把视频传播给全国人民看到,不只是看到,还要让他们知道您和其他老兵对这个民族做过的巨大贡献。”
老人忙摆手:“愧不敢当,谈不上贡献,都是我们的分内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是功劳,是义务!”
村长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半晌没说话,忽然面露震惊的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老人笑着咳嗽两声,用大家听不懂的方言又回了几句。
向导告诉大家,老村长那句话是惊讶孙老前辈竟然会说官话。
官话就是本地人对普通话的一种称呼,很多人是能听懂但是不会说,还有不少老人听都听不太懂,像孙老前辈这么大年纪的本地村民,几乎没有人会说普通话,所以当他开始说普通话的时候,村长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村子里的一个村民忽然会说流利的外语一样惊奇。
老人的回答是:“我其实本来就不是本省人,从年轻的时候就说官话,37年来了云省之后才一点点学会了本地话。”
村长震惊的无以附加,仿佛整个人生和三观都被颠覆了。
没精力顾及发呆惊讶的老村长,李牧和刘新颖几人和摄像师一起跟随老人进了他的茅草屋。
进去之后,众人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艰苦,现实给人的冲击,比志愿者之前传回的图片真实无数倍,低头是泥土地,抬头是半拉白云天,云省地处高原,云彩看起来比平原地区要近不少,那种景色原本很美,但是从房顶看到白云,给人的感觉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老人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只有一套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已经打了无数个补丁的中山装,老人脱掉破烂的棉衣,拿出那件干净的中山装换上,然后坐上自己搭建在土砖上的床铺,从床头拿过一个小铁盒,取出一枚鹰翼造型的勋章,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挂在胸前,低头看着勋章,老人感叹说:“几十年了,没再戴起来过,被批斗的时候怕它被抄走,我把它藏在燕子窝里,又带上山,这还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戴上它。”
一位随行的女记者急忙蹲在他面前,问:“老前辈,您能讲讲这枚勋章的来历吗?”
两位摄影师也纷纷单膝跪地从低处向老人和勋章仰拍,李牧忙得拉着刘新颖一起盘腿坐在了地上,在这个破旧的茅草房里,老人应该是最高的那一个。
老人嘴角冒着唾液的气泡,嘴唇念动了半天,才说:“这个是星序奖章,抗战开始之后,国民政府专门为国民空军飞行员设置的奖章,上面有1到10星的十个级别,按照当时国民政府的规则,只有击落过敌机的飞行员才有资格授勋,击落一架敌机,授勋一星星序奖章,击落两架敌机,再授勋二星星序奖章……”
李牧仔细看着老人胸前的奖章,一对金色鹰翼的中央,白底圆形正中有一颗星,而它的上方、左下、右下方,以三叉戟的布局,还各有一颗星星,一共四颗。
老人抚摸着自己的勋章,轻声感慨说:“其实我只击落了三架日本人的飞机,第四架是我当时的一位僚机飞行员击落的,那次空战他牺牲啦,长官给他追授了一枚宝鼎勋章,然后把那击落的战机记给了我,还以及另外一架僚机飞行员身上,我从三星变四星,另外一架僚机飞行员,一个从一星变两星。”
那个年轻女记者惭愧的说:“对不起老前辈,我不太明白您说的僚机是什么意思,您能给我们讲授一下吗?”
老人长出一口气,从刚才沉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说:“那个时候飞机都是编队战术的,分成长机和僚机,长机就是这个编队的长官,升空作战的时候,僚机无条件执行长机的一切命令,当时国民政府采用的战术是一长二僚,三架飞机编队,我是长机,还有另外两架僚机。”
说到这儿,老人叹了一声,说:“自从我的那个僚机飞行员牺牲之后,国民空军飞机数量不足,我们就改成了一长一僚,三架变两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