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报社,郭阳又收到了一封匿名读者来信,他扫了一眼信封上那娟秀的字迹,马上就认出是那个名叫“宛如”的小姐来信。
郭阳随手拆开,浏览下去——
“我昨天接了一个财大气粗的客人,但这人很粗鲁。他甩给我一摞钞票,那钞票红彤彤地,晃得我眼晕。”
“钞票散落在我的身上、床上,甚至落在地板上……我躺在床上,大脑中一片空白,这么久了,我已经无法找到起初的那点激情,我即便是想要伪装都很艰难。”
“客人趴在我的身上,像极了一只饥渴的狗熊。他喘着粗气,伸着舌头,又让我想起了我在老家养的一条大黄狗。那狗其实是极可爱的,可……”
宛如的文笔依旧是清风拂面,娓娓道来,这张信纸仿佛就是一个话筒,她像是坐在郭阳的对面,很有逻辑却没有条理地讲述着她无法言喻的心事。
或者是故事。
郭阳很难想象出,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从事着这个世界上最见不得光职业的女性,从她的字里行间足以看得出,她的年纪应该并不大,能有这般流畅自如的文采。
她的文风并不悲惨,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悲哀。
郭阳从头至尾看完了这封信,叹息一声,将信收起来,放在了抽屉里,与宛如的第一封信放在一起。
他不知道宛如给自己写信的真正目的,或者根本就没有任何目的,完全是单方面的倾诉。
林美美站在桌前,敲了敲桌面:“张总找我们过去。”
郭阳默然起身,与林美美一起进了业务副总编张玉强的办公室。
赵国庆的社长任命还没有下达。但赵国庆现在已经基本上不管业务上的事情了,统统交由张玉强负责。如果不出意外,赵国庆的总编接任者就是张玉强。
“张总!”郭阳和林美美齐声道。
张玉强笑笑:“小郭,小林,你们坐。”
“夜来香的那个新闻,还是要抓紧做一个追踪报道,这是惯例也是读者的要求。”张玉强摆了摆手:“你们去派出所了,情况怎么样?”
郭阳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而是径自掏出微型录音机来,摁下了播放键。
张玉强听完,脸色有点难看。
他刚要说点什么,却听郭阳又有意无意地追加了一句:“张总,我听说夜来香是大昌集团宋大昌名下的产业,经营夜来香的是他的情妇郑美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郭阳心里很清楚,这个新闻如果还要继续做下去,单靠自己一个小记者的力量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有报社作为坚强后盾。所以他把信息透露给张玉强,做与不做,由张玉强来决断。
以张玉强的身份,自然知道宋大昌是何许人。
张玉强脸色阴沉了下去,他沉吟了一阵,才又挥了挥手道:“这事先放一放,你们回去,等我电话!”
张玉强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宋大昌在本市的势力盘根错节,非常人所能想象。关键他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商人,所以才会引起很多人的忌惮。
当然,谨慎不代表畏惧,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郭阳向林美美使了一个眼色,离开了张玉强的办公室。
张玉强马上抓起电话向赵国庆汇报,两人在电话里沟通斟酌良久,权衡利弊,才最终决定继续做这个报道。
张玉强亲自去了国内新闻部的办公室,当面交代:“小郭,稿子你来写,要注意节奏和策略,掌握分寸,抓紧写,篇幅不用太长,百字即可,稿子直接报给我,我亲自审稿!”
郭阳答应下来,向张玉强投过敬佩的一瞥。
在他眼里,张玉强和赵国庆两个人在当下的舆论环境和体制背景下,相对来说,是颇有新闻道义和责任担当的媒体人。
这事放在很多人身上,为了避免麻烦,会选择放弃。
郭阳伏案疾书,一挥而就。
虽然张玉强说稿子可以直接报给他,但郭阳还是交给了眼睛张进行初审。
“我就不看了,小郭,直接给张总审稿吧,这是领导专门交代的任务。”眼睛张笑。
郭阳也笑:“这哪行?张主任,我可是你的兵,我写的稿子你不把把关,我心里没有底气。”
眼睛张大笑,心情舒畅地接过稿子,开始认真看。
眼睛张一直对郭阳持欣赏和保护态度,这与郭阳对他的尊重有关。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有些规则是绕不过去的,既然绕不过去,那就不能绕。
越过眼睛张直接找张玉强,不是不可以,眼睛张估计也不会多想,但不越过眼睛张却代表着郭阳的谦虚谨慎,眼睛张心里会非常舒服。
反正就是让眼睛张看一眼,也耽误不了几分钟,何必呢?
“夜来香伤人案后续:警方无可奉告的态度暧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