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怪就怪在,这几日下来,洞中竟是寂灭无声,风平浪静。
便是平日里时常发生的结界震动气机,也已止歇。
“仅仅只是过于安静了些吗?”沧南衣似笑非笑,纤薄而干净的指尖沿着杯盏边缘轻轻打着转,悠悠说道:“你说这小家伙在珈蓝洞中干了什么事,竟是能够让妖神主动耗费妖力来加封阵法结界,稳固囚禁自己的大狱牢笼?”
“什么?!”青玄女官瞪圆双眸,“它为何要做这种自缚为茧的事?”
沧南衣微微颔首,道:“这小子离开珈蓝洞后,就让轻水去查查这件事吧?”
“是……”
青玄女官表面领命而应,私底下却是暗自恨恨磨牙。
这小子,分明与自己达成合约,却是对小殿下的事丝毫不放在心上。
纵然有火神西炎君的惨状在前,可这几日下来,仍旧有不少大仙频频向小殿下献艺示好。
她家小殿下这般年幼天真,若是看其中哪位顺眼,得了眼缘,认领了其中哪位大仙能者为师,她的身份必然是藏不太久。
便是连常年隐山不出的梵殊真人都已经开始正式出面,每日借着考验小殿下的可以为由,时常邀请四方仙士,入小殿下的学堂之中。
这位梵殊真人性情又不同寻常之人。
她乃苦行僧出身,对于她自身来说,本就不看出身背景,地位修为。
一切行事,只看机缘。
如此以来,这仙阶品次,不论高低,在她的授请之下,皆可入山一见小山君。
如此以来,这大大小小的各方仙士更是络绎不绝的蜂拥而至,其中多为巴结示好的谄媚之徒,亦是不缺乏多有用心之辈。
素日里,她与轻水为了保护小殿下的身世,极少让她与外人面见,生平行事也格外隐蔽,从不张扬。
世人之中,本就极少人知晓小殿下的相貌品行如何。
如今为了这收徒一事,当真是彻彻底底的张扬了一回。
这对于真实身份敏感、体弱多病的小殿下来说,可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这混账小子……在这种时候跑去珈蓝洞躲懒起来了。
当真不知,他还要躲到什么时日去。
……
……
春秋宫依山而设,清晨云隐时分,空气如流,但见晨光花影里的潇潇崖下有羊肠小道,狭窄曲折,穿枝拂叶间,且听鸟鸣啁啾,偶有小鹿林溪幽径相逢。
小山君清晨卯时就被叫了起来,简单洗漱装扮,佩香熏衣之下,就在梵殊真人严厉的目光之下,几名不敢高声喧语的仙侍谨而认真的侍奉着自家小殿下将她半拖半哄地引路带入了学堂之中。
廊堂之外,尚未见阳光初升,天色不过刚麻麻亮,蟹青色的遥远天空里,隐隐可见乌云如兽连绵成一片片巨大如兽般的亘沉阴影。
山岚渐起的清晨学宫之外,却是架着祥云流光,黑压压挤满了一大片的人。
小山君盯着一双没睡好的黑眼圈,揉着眼皮,拖着灵魂仿佛只醒来一般的沉重身体,白生生的细嫩小脚也未着鞋袜,在宽大的素白学服下藏着,一摇一晃地来到学堂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坐下。
仿佛对学堂之外,那黑压压一大片的人头攒动,早已习以为常。
她打着长长的哈欠,刚刚醒来的杏眼仍带着几分没睡醒的迷蒙,刚一坐下,就有仙侍过来替她整理书案,摆放竹简书籍,笔墨纸砚,准备具齐。
“啪!”沉重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只有些年岁的戒尺重重敲打在小山君身前的桌案之上。
她揉眼睛的动作骤然一僵,身体下意识的紧张挺直。
小山君屏息凝视,心脏微紧地抬起眼眸,正正对上梵殊真人那双几具威严的沧桑双眸,登时,将醒未醒的睡意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冲着那容颜已见沧桑年迈之色的苦行僧人卖乖讨好一笑,低声唤了一声:“梵殊真人,早上好?”
对于少女人畜无害的怯怯模样,梵殊真人丝毫不为所动,脸严肃地像是凝了一层冰,眸子低睨之间,并不会给人带来上位者的威严与压迫感。
却是叫人莫名感受到一股紧张敬畏。
“贫尼说过,学堂之上,无殿下,无真人,只有学生与先生,贫尼来此为小殿下上课也有些时日了,小殿下怎可半点规矩都未计入心头?”
小山君她想来是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毕竟在她心中,沧南衣做为她的娘亲,虽说从来不会给她带来半分为人母的宠溺与偏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格外的严格,
但她对于沧南衣,并未有过任何惧怕敬畏之心。
毕竟阿娘再如何严格,因为她这稍不注意,风大雪寒一些都有可能要了她小命的身子骨,阿娘也不至于在不懂事惹她生气之时,对她棍棒伺候。
可这位梵殊真人却不一样,她手上那只戒尺,小山君自打出生以来就畏,她不知吃过多少打板子的苦,掌心受的痛罪,叫她知晓,眼前此人,绝不是她能够轻慢对待的狠主儿。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卖乖一些,总是没错的。
卖完了乖,她果然又禁不住诱惑,得寸进尺地伸出两根细长白嫩的食指与中指,做一副小人走路状,走在她手里戒尺的另一端,可怜兮兮地低咳两声,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卯时这个时辰也未免太早了一些,先生,先生先生~真的好辛苦啊,从明日起,我可不可以多睡半个时辰?”
(ps:听取读者小可爱的意见,今天章节对话已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