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成定局,他为中幽之主,唯一诡道之地,已成事实,无人能够更改。
嬴姬不能,乔郁不能,百臣不能!
世人无一不能!
再也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前行的脚步!
嬴袖背站得笔直, 逆光看着圣台之下,仿佛在这一瞬,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立在众生之上的那一天。
“如此,还有谁有异议?!”
然而中幽,只是他要从这具躯壳里走出去的第一步罢了。
乔郁王殿目光绝望凄凉地看着对嬴袖太子拥护不已的满殿中幽朝臣。
继神荼、翰启之后,余下的三位王殿也显然败于大势之下,向嬴袖俯首称臣。
乔郁并未被嬴袖今日带来的条条桩桩的惊喜所诱惑到。
他看得穿嬴袖眼底所隐藏的欲望与野心, 亦明白, 眼下的太子殿下根本不适合成为中幽帝主。
可中幽的旗帜, 却在一夜之间,纷纷倒向嬴袖那边。
若此刻乔郁再行反对之言,怕是要与整个中幽皇朝为敌。
“我有异议。”
就在这时,殿朝之上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殿内火热的场面一时冷却了下来。
嬴袖面上挂着的笑意不减,他目光随着声音的源头慢慢看去,安静的人潮自动缓缓分开出一条道路。
一名身形单薄的少年站在道路的尽头,在众人冷漠的目光下,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脸颊一偏,避开众人的视线,眼底压着一丝恐惧,可他却并未退缩,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竟主动迎上嬴袖的目光, 脸色发紧。
“我有异议, 自中幽皇朝创立以来, 素有规定, 欲要继位, 承掌四印,方有资格承袭皇位。”
那少年神情愈发紧,嗫嚅道:“即便您是太子殿下,即便您身负六道灵根,却也不能不守此规矩。
当年即便是陛下继位,她身为太阴嫡女,都需接受四印考验,得其认可……
殿下的母君尚且不能免去这道规则,不知太子殿下,竟想依靠着这一堆箱子以及未来那光面堂皇的承诺与说辞,便可无视中幽规矩吗?”
嬴袖眼底划过一丝隐晦的杀意。
乔郁仿佛抓到了关键点,目光大亮,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大王殿神荼打断道:
“殿下百年前便得胥印认可,其余三印比之胥印更为古老强大,要知晓,即便是陛下,也是在五百岁时完全得到四印认可,殿下今时不过堪堪两百余岁,如何能够行此壮举?”
嬴袖压下眼底杀意, 恢复淡然之色,道:“论天赋孤自是不足母亲的,即便是再给我三百年时间,孤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控四印。”
嬴袖的坦诚与自谦无疑再度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中幽四印,岂是凡物。
胥、刑、夭、景。
其中以胥最弱,以景最强。
胥印所掌之英灵,就已经是红樱那样的三千年英灵,能与拥有鬼器的幽鬼郎正面一战,已是极为不俗。
光是收服胥印,嬴袖都几乎熬尽了毕生的心血,他知晓自己的斤两。
莫说未来三百年收服四印了,便是再给他五百年时间,他也未必能够收服掌兵伐的刑印。
更莫说,嬴袖眼下连胥印都弄丢了。
当然,这绝对是不能够为外人道栽的。
嬴袖先是诚恳了一波,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孤能力不足,深感愧疚,可放眼整个中幽,能有资格触碰四印者,也唯有孤,孤倒是不介意再等上个几百年继位,毕竟中幽皇朝,迟早是孤的。”
“可是,孤等得了中幽,中幽又等得了孤吗?”
“三年前,太阴大帝弃灯于天玺剑宗,数十万尸鬼入侵人间大地,四方门派伤亡惨重。
如今中幽的形势正值危难,以母亲那刚烈要强的性子,难不成是想以杀止杀平息天下人的怒火不成!”
“这……”那名少年毕竟太过于年轻,三言两语间便被嬴袖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嬴袖脸色如生铁般冷硬:“如今中幽皇朝岌岌可危,正需新主拨乱反正,逆解当前乱局,尔如此反对阻止孤成事,孤不知尔究竟是存得何等心思!”
这样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压得那名少年顿时无措起来。
嬴袖给大王殿使了一个眼神,又道:“此子看着倒是眼生得紧,为何孤从未在中幽见过此人。”
神荼脸色漠然,寒声道:“中幽皇朝,从不藏孤虫腐蚁,此子确实满身皆是疑点,且让本殿将他先拿下来,审问一番。”
说话间,神荼并未给任何人应对的时间,无形无质的磅礴气机悉数聚拢于指尖,锋利的流风,凝成一道精纯的白光,光如巨箭,照亮整间国政殿,夺尽天地光辉熠茫。
死亡一指,令人战栗,悍然点出!
乔郁脸色大变,这般狠辣出手,说是审问,显然是动了杀心。
阴王一指,撼天动地,又如何能是这一小小英灵能够承受下来的。
这份心思,是要灭了他的六道轮回路啊!
他想要出手,可先前受了神荼一掌,重伤在身,已是不及。
而其他三名阴王,面色虽有犹豫,却无出手多管闲事的迹象。
那名少年脸色惨白,自知已无活路,绝望地闭上双眼,静待死亡。
强大的白光带着吞并一切的力量将少年的身影吞噬,白茫茫的视线里,依稀可见无数道深刻的无形裂纹。
众人看得心惊胆战。
莫说直面受到如此攻击了,便是不慎被绞进那片边角空间之中,怕是都要被撕裂得粉身碎骨。
轰然一声巨响里,那少年所立之地,恐怖的白色光芒凝而不散,宛若有意威慑众人一般。
大王殿神荼漠然垂手而立,淡淡道:“还有谁质疑?”
殿内朝臣算是看出来了,今日大王殿是铁了心要将太子殿下扶上帝位。
虽此举过于霸道且不合规矩,可大局已定。
正如殿下所言,他是中幽唯一的太子,陛下最疼爱的孩子,未来继承还是今日继承,都并无区别。
再者说,即便他有心篡位,以陛下对太子的那份怜爱之心,难不成当真还会与他计较不成?
这种时候站出来执反对意见,实在是有些愚蠢了。
那少年显然和乔郁王殿同属旧党,执旧观,可在这两百年间,陛下不理朝政,中幽皇朝,以大王殿为首,另创新党,大有要将中幽的旧秩序尽数推翻的势头。
只是在此之前,大家虽对于新党成立心照不宣,但神荼行事素来低调隐晦,今日怕是欲借太子殿下羽翼渐丰,有了高飞之意。
大王殿气焰正浓,无人敢在这种时候去触他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