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为所动,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幸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动用禁魔妖刀,让他身体承受了极大的负荷,此刻他苍白的面容上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死意。
他捂唇低咳了两声,神色复杂道:“你知道的,我不会杀他,你我之间有过约定。”
她看了他的脸色一眼,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从入鬼山,你先是被小昆仑的百夜洛书所伤,又与第四河苦战,看似赢得轻松,可她的毒蝶却已经打入你的魔狱之中,正在侵蚀你的本体。
这只血兽的内部已经开始腐烂,再无法修复你的身躯,你此刻又为杀她而强行取刀,是不想活了吗?”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幸无放下捂唇的手,掌心里早已覆满一片黑血。
他看着掌心里的黑血,眼底一派疯狂的幽火扭曲燃烧:“死有什么可怕的,比死更可怕的苦楚你我都经历了个遍,真正可怕的是,让那个怪物还活在这个世上。”
幸无抬起头来,那仇恨的火焰烧得他整个眼瞳都是焦枯死寂的。
“她尚未完全复活就已经开始朝着这个世界露出毒牙,编织罗网,以猎牧众生为乐,她是一个唯有死亡与绝望才能取悦到她的恶魔,我不相信在你见到她的那个瞬间,不想她死。”
她看着他,肯定道:“我想她死。”
她的荣耀,尊严,信仰,乃至一切,都曾被那个恶魔践踏在尘埃里,碎成了一地斑驳。
她不喜杀戮,也厌烦仇恨,但是如果可以,她愿以此身落为诅咒,望世间的一切恶意杀戮皆从她体,让她永世沉沦堕落。
她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恨她。
可是她……
“可是我更不希望看到他受伤。”黑色的眼睛拂去了所有的涟漪,只余平静。
她说:“尤其是不希望他在你手中受伤,哪怕我知道因为约定,你不会真杀他。”
幸无定定地看着她,袖中的拳头慢慢握紧。
她拢了拢斗篷,将肩头凄楚的伤势遮住,阖眸轻声道:“幸无,你的手中已经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对于你而言,举世可杀,苍生可屠。
或许到了最后万不得已的一步,为了达成你心中的目的,你甚至连我都会杀,毕竟你狠起来是连自己都可以肆意伤害屠杀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我不怪你,但是我不允许你的手沾染到他的一丝鲜血。”
她无比认真,甚至音染秋杀之意:“听清楚我的话,是一丝都不允许有。”
“哪怕是打乱我们的计划,他,也不是你能伤的人。”
对于这隐隐的威胁之言,幸无并未动怒,他安静了许久许久,最终缓缓答道:“我知道了。”
……
……
深渊归墟,静寂无声。
司离许久没有意识像现在这般陷入昏蒙难定、徘徊于清醒与沉睡之间,将醒未醒之际,她觉得全身好冷,寒意砭骨。
那种冷意并非源自于外界,而是仿佛自四肢百骸深处的骨头里散发出来的寒冷,似乎要将心口之中那巨大的空虚都冻结。
这种感觉,极像又经历了一次冰冷的死亡。
很奇怪的感觉,她竟丝毫不觉恐惧,甚至能够从这熟悉的死亡之中感到一丝安心。
身体的感官逐渐清晰,清越的淙淙流水声划过耳畔,很宁和的声音,宁和到不禁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心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