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大喜,连忙点燃了雪茄。
布兰科又道:“鲍勃,你刚才去查看了马戏团,确定他们中间没有华人?”
鲍勃惬意地抽着雪茄,回道:“不,布兰科,我是说没看到他们中有报纸上的那个小丑。”
布兰科摇头道:“他不是小丑,是一个耍飞刀的杂耍。”布兰科说着,忽地怔住了,呢喃道:“比尔布朗先生会把这个小杂耍藏在哪里呢?”
鲍勃道:“不管藏在了哪里,一定不会离开金山。老布朗必然会搜肠刮肚地说出他能掌握的所有恐吓词汇,并告诉那个杂耍孩子,只要立刻金山便是必死无疑。”
布兰科应道:“是的,比尔布朗先生是不会轻易放弃掉这块极佳诱饵的。但是,我还是在想,亲爱的比尔布朗先生会把这块馋人的诱饵藏到了哪里去了呢?他为什么不让我看到它呢?”
鲍勃道:“或许,老布朗想吊足了你的胃口,让你产生着急心态并失去理智,这样的话,他的机会就将大大增加。”
布兰科长吁了口气,摇头道:“不,他是没有机会的。亲爱的比尔布朗先生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布兰科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我恳请你,鲍勃,抽完这根雪茄,就立刻去把比尔布朗先生的行踪摸清楚,布兰科在报仇之前,很想跟这位老朋友单独见个面。”
鲍勃切着牙笑开了:“布兰科,你很睿智,是的,干掉了老布朗,那个杂耍小子也就失去了保护,自然要从藏身点中暴露出来。”鲍勃说完,摁灭了雪茄,穿上外套,戴上墨镜,向门外走去。拉开房门的时候,又站住了脚,转身道:“布兰科,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顺便让侍者给你送上来。”
布兰科耸了下肩,道:“随便吧,怎样都可以……不过,听说威亨酒店的牛排相当不错。”
鲍勃打了个响指,道:“喝点什么呢?红酒,还是白兰地?”但见布兰科摊开了双手,鲍勃笑道:“我建议你喝点红酒好了。对了,布兰科,如果晚上九点钟我还没有回来,希望你能帮我也把仇给报了。”
比尔布朗再次找到赵大新和罗猎,却没想到,自己的建议居然被拒绝了。
“再次感谢比尔警长的关心,我想,我们是环球大马戏团的员工,必须服从马戏团的安排,明天下午,我们就将跟随马戏团离开金山,前往下一站去演出。”酒店大堂中,赵大新很是客气地拒绝了比尔布朗。
“哦,我的上帝,年轻人,这真的是你最终的决定吗?”比尔布朗吃惊道:“离开了我的保护,布兰科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你们,而你们,在面对布兰科的时候,将会毫无反抗能力。我的孩子,不要迷恋你们手中的飞刀,当它遇见了布兰科的手枪的时候,你们的飞刀不过就是一个儿童玩具。”
一旁罗猎笑道:“可是,伊赛却死在了这儿童玩具下。”
比尔布朗夸张地用指关节敲着自己的一侧额头,苦笑道:“伊赛怎么能够跟布兰科相提并论呢?再说,你能够杀死伊赛,不过是沾了伊赛轻敌的便宜。”
罗猎耸了下肩,回道:“或许,那布兰科也会轻敌呢!”
比尔布朗被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大新道:“对不起,比尔警长,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另外,马戏团总经理小安德森先生答应为我们配备保镖。我想,有了保镖的枪,再加上我们手上的飞刀,布兰科得逞的难度一定是非常大,而失败甚至就此丢了性命的可能性却不小。不管怎么说,都比被扔进监狱要好许多。”
比尔布朗只有冷笑,保镖若是能阻挡了布兰科,那布兰科就不叫布兰科了,还有那可怜的飞刀,不知道布兰科的子弹能不能将它们击成两截。“好吧,既然你们做出了最终的决定,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祝你们好运!”比尔布朗站起身,没有跟赵大新还是罗猎握下手又或是拥抱下,便离开了酒店大堂。
第二天下午,赵大新领着彭家班的成员,包括罗猎,跟随马戏团一起,登上了前往洛杉矶的火车,车站站台的一个隐蔽处,身着便装的比尔布朗领着一名手下亲眼看着罗猎登上火车,直到火车驶出了车站。
“这是一对蠢猪!一对中国蠢猪!等他们到了洛杉矶,最多三天,洛杉矶的各大报刊将刊登出他们被杀身亡的消息!”比尔布朗与其说是对赵大新和罗猎的决定无比遗憾,更不如说因为失去了这一对诱饵而无比痛惜。
那手下很不知趣地问了一句:“警长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比尔布朗耸肩摇头,颇为无奈道:“布兰科先生是一个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等他到了金山,得知了事件真相,他有可能追到洛杉矶去,也有可能留下来先把我干掉,谁知道呢?恐怕连上帝也琢磨不透他。”
“可是,你刚才说他们两个到了洛杉矶最多三天就……”那手下说着,看到比尔布朗的脸色越发阴沉,不由停了下来。
“那只是愿望!杜马斯先生!”比尔布朗终于压制不住,咆哮起来:“鬼知道布兰科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来?是那两头该死的中国蠢猪杀死了布兰科的弟弟,为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这是什么狗屁法律,为什么不能允许我强制性将他们留在金山呢?”
比尔布朗的咆哮引来了路人的关注,一对送别了亲人正准备回家的老夫妇禁不住停住了脚步多看了比尔布朗一眼,这使得比尔布朗更为光火,拔出手枪,挥舞着,并吼道:“看什么看?警察办案!再多看一眼就把你们抓起来!”
那对老夫妇赶紧收回了目光,摇着头离开了。
发泄了一通,比尔布朗的怒火消退了一些,理智重新占据了主导位置,他拍了下已是手足无措的杜马斯的肩,苦笑道:“汤姆,让你见笑了,但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压力。”
汤姆杜马斯点头应道:“是的,警长先生,我知道,布兰科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家伙。”
比尔布朗长叹一声,情绪极为低落,声音尽显疲惫,“唉……我们回去吧,汤姆,你还年轻,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你的薪水来养活,我希望你从明天开始就休假,不,最好从现在开始,汤姆,你跟了我五年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布兰科的枪口下。”
汤姆杜马斯哽咽道:“不,比尔,不,我不能在这时候丢下你,布兰科他虽然比想象中还要残忍狡猾难以对付,但我想,他毕竟只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缺陷,比尔,我们还有时间,让我们冷静下来,一定能找到布兰科的弱点。”
比尔布朗没有再搭话,只是将手搭在了汤姆杜马斯的肩上,无力地摇了摇头,便往车站外走来。
路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呼哨,那呼哨似乎冲向了别尔布朗,使得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一个身穿黑色大衣,头戴黑色礼帽,生就了一张东方男人面孔的中年男人微笑着冲别尔布朗点了点头:“老布朗先生,我想,此刻你的心情一定很糟糕,有没有兴趣请我喝杯咖啡,听我说些能让你重新兴奋起来的话语呢?”
“彪哥?”比尔布朗先是用中国话叫了一声,随即又改回了英文:“不,你错了,年轻人,老布朗的心情一直很不错,至于请你喝杯咖啡,呵呵,还是改天再说吧。”
董彪似笑非笑,从衣兜中掏出烟来,弹出一支,叼在了嘴上,在划着火柴的同时,嘟囔了一句:“布兰科可是个恶魔!”
比尔布朗猛然一怔,道:“你怎么知道布兰科这个人?”
董彪点着了烟,美滋滋抽了一大口,颇为惬意地吐出了几个眼圈来,“在金山,还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安良堂,老布朗,你就别硬撑了,布兰科可不像我这样有耐心。”
比尔布朗盯着董彪看了几秒钟,然后长吁口气,道:“好吧,我愿意为你支付十美分来购买一杯咖啡。”
出了火车站便有一家咖啡馆,三人在街道旁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比尔布朗点了三杯咖啡,待侍者将咖啡送至三人面前时,比尔布朗才开口道:“董,咖啡端上来了,你想说些什么,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董彪往咖啡中一连扔进去了三块方糖,边搅拌边漫不经心道:“布兰科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够侥幸逃脱,老布朗,你也不会例外。当然,如果你选择跟我们合作的话,结果可能会发生改变,金山将成为布兰科人生的最后一站。”
比尔布朗锁紧了眉头,问道:“安良堂一直以来只会跟洋人们做生意,但从不卷入洋人的矛盾中来,我想知道,这一次,你们为什么会破例?”
董彪试了下咖啡的甜度,似乎还不满意,又捻起了一块方糖丢了进去,同时道:“不,老布朗先生,安良堂并没有破例。布兰科不光威胁到了你,还威胁到了我的两个同胞,因此,安良堂有理由挺身而出。”
比尔布朗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们没有接受我的建议,原来,他们是找到了安良堂做靠山。好吧,董,我非常乐意听一听你们的计划。”
董彪用小勺舀起了一勺咖啡,放在唇边试了下,感觉满意了,这才端起咖啡饮啜了一口。“很简单,你来做诱饵,猎人的活,我安良堂承担了,干掉了布兰科,功劳全归你。”
安良堂的实力毋庸置疑,比尔布朗对十年前安良堂堂主曹滨独闯纽维尔的传奇仍旧是记忆犹新,若是在这个世界中找出十名可以干掉布兰科的人出来,那么,比尔布朗首推的必然是曹滨。但是,如此一来,他比尔布朗的一世英名必将毁于一旦,即便安良堂能够守住诺言,不将秘密外传,那警察局内部也不可能封住了众人的嘴巴。
“你的建议很不错,董,我非常欣赏,但我想,如果你能将那两名中国人拿出来做诱饵,你我联手狙杀布兰科的话,会更有把握。”比尔布朗说着,借助端杯子喝咖啡的动作,偷偷观察着董彪的反应。
董彪笑道:“老布朗,如果你怕了,请直说。面对布兰科,怕了并不丢人,但是,一个从警三十年的老警长,说出如此外行的话来,却让人不得不感到遗憾。”
比尔布朗放下了咖啡,疑道:“外行?董,你为什么会说我是外行?我很想听听你的解释。”
董彪叹道:“我那两位同胞,生平根本没有摸过枪,以他们做诱饵,无异于羊入虎口,根本没有反击的可能。但你老布朗不一样,你有反击的能力,布兰科不可能一口吃掉你,这样才能给我安良堂创造出好的机会。”
比尔布朗点头应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几乎被你说服了,好吧,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不会太久,布兰科最快也要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才能赶到金山来,我想,一个上午的时间,足够我们商讨好细致方案了。”
董彪知道比尔布朗在犹豫什么,但他同样清楚,对比尔布朗来说,相对于生命,荣誉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比尔布朗虽然没有畅快答应了董彪,但他最后的表态,已经说明了他最真实的想法。喝完了杯中咖啡,董彪起身跟比尔布朗握手告辞。
比尔布朗右手握住了董彪的手,左臂却揽在了董彪的肩上,并应道:“请转告曹先生,我对他,对安良堂,一向很尊重,将来,如果我还有将来,一定会更加尊重。”
董彪点了点头,竖起大衣衣领,转身离去。
走了还不到一百步,董彪正犹豫该不该叫辆出租车回去,便在这时,忽然听到咖啡馆的方向传来了数声枪响。
董彪不禁一怔,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怀中,然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掉头向咖啡馆奔来。
距离咖啡馆还有些距离,但董彪已然看清,老布朗和他的那个叫汤姆的手下,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布兰科已经来了?这么快?”董彪急急止住了脚步,街上人们受到枪声惊吓,四下逃窜,并没有人上前为老布朗和汤姆进行施救。董彪摇了摇头,他知道,即便一秒钟也不耽搁便将老布朗和汤姆送进手术室,也绝不可能挽救了他们的性命,布兰科杀人,绝对不会留下活口。
董彪轻叹一声,只得转身离去。
急冲冲赶回到堂口,董彪立刻冲进了曹滨的书房。
“滨哥,不好了……”
曹滨正在练字,头也不抬回道:“再不好,也不能忘了规矩,出去,敲了门再进来。”
董彪愣了下,却不得不按照曹滨的命令出去了,敲了门,得到了曹滨的许可,重新进到房中。
“滨哥,老布朗死了,跟他的一名手下,在火车站旁边的一家咖啡馆中被枪杀了,我想,一定是布兰科干的,他比我们预料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天。”
曹滨不动声色,坚持将最后一竖写完了,这才放下了笔来,再看曹滨写出的那个中字,工整饱满,似乎根本没受到丝毫影响。
“罗猎上车了?”曹滨坐回到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示意董彪不必站着。
董彪点头,同时叹出口气,应道:“上车了,我亲眼看着他上车的。”
“比尔被枪杀之前,你跟他聊过没有?”曹滨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包万宝路,丢给了董彪,又为自己取了根雪茄,叼在了嘴上。
董彪急忙拿出火柴,给曹滨先点上了,然后想就着火自己也点上一支香烟,可是,手指却有些僵硬,没能那么利索地弹出烟来,只好将火柴丢进了烟灰缸,再取出烟来,重新划了根火柴点着了香烟。“我刚刚跟老布朗谈完,走出不到一百步,枪声就响了。”
曹滨点了下头,道:“这倒有点意思,虽然不怎么符合布兰科的方式,却也能说得过去,毕竟那布兰科是一个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只是可惜了,咱们失去了比尔这个绝佳的诱饵,恐怕要干掉布兰科,还要多费一些周折。”
董彪道:“滨哥,我觉得布兰科在枪杀老布朗之前,应该看到我跟他在一块谈话了,对布兰科来说,安良堂已经不再是处在暗处了。”
曹滨笑道:“有金山邮报的那篇报道,布兰科一定会想到我安良堂,这一点倒是不足为虑,只是接下来我该用什么方式来招待布兰科呢?”
董彪闷着头连抽了几口烟,忽地抬起头来,道:“要不,我假扮成罗猎?我跟他个头上差不多,现在是冬天,体型上的差别好掩盖。”
曹滨大笑道:“除非将你放在床上盖上被,还要蒙住脸,阿彪,你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扮得了罗猎那样十八岁不到的小伙子呢?”
董彪道:“老布朗死了,布兰科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罗猎,滨哥,要么把罗猎接回堂口吧,这样才会安全些。”
曹滨放下了雪茄,舒展了一下四肢,微微一笑,道:“把罗猎接回堂口,安全倒是安全了,可布兰科不敢贸然攻击,便会不住偷袭,我今天伤一个兄弟,明天死一个弟兄,却连布兰科的身影都逮不着,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听我的,罗猎那边按原有计划进行,咱们调整一下策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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