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美默默的看着煜诚,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与茫然。
“你在总部那么久,为什么只有嘉阳分部的信用组总是填不满,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有这些个甚至更扑所迷离的原因在。你印象最深刻的,分行长崔仁赫,他其实就是个笑面虎,在你之前有个怀孕的女同事,他在第一时间得知情况的时候,还说这里是人家的家,休完产假就回来、大门为你而开之类的活话。结果呢,在她孕吐反应都还没有起的月份,突然就不声不响的递了辞呈。后来,她的丈夫来闹了好几次,都没有把失业金要走!对,上个月还有一个得带状疱疹的同事,这个即将转正的实习生真是纯累出来的,他离职的时候是没少领份子钱,但你想啊,原本150斤的胖子,24岁朝气蓬勃的进来的。离职一个月的时候,我去医院看过他,他已经削瘦得只剩下了一个骨头架子了,这像话吗?”
瘦肉斜飞的煜诚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承美向后缩着脖子、双目微合,她害怕看见煜诚瞪圆且锐利的眼神,那样的凛冽,就像太阳被敲破一个黑洞,然后无涯的黑夜瞬间笼罩了四周。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可我记忆里有个怀孕的女同事叫边情言,她后来不是升职了吗?而且听大家说她的故事还蛮励志的!”
煜诚把自己的不安藏到沉默里,但承美还是看向了他漆黑而明亮的眼睛。
“你确定是边情言对吧。”煜诚说起这些时,眼睛里冒着火。
“她的那个孩子其实就是总部欧阳行长的,庶子之一。”金属的尖锐和那种支离破碎的空虚又一次袭入煜诚的眼睛。
“庶子?”
承美紧紧攥住裙子的下摆,小心翼翼的,目光也慢慢变得不再清澈迷离。
“其实这种事都是上层圈子里的机密,就是知道也不应该往外传来着。但我完全是看在承美你帮我找回手机的份上,我特别感谢你也愿意相信你,所以就破了次戒。”
说完这句话,连煜诚自己都惊讶的张了张嘴巴。承美看见他的眼睛重新燃起凛冽的蓝色火焰,而煜诚似乎也听见铿镪有力的声音从很深很深的承美的心底传来…
“我,我其实并不是在对新成员你下逐客令,我的一个朋友是京畿分部的邓室长,他说他们那边的信用组恰好有空缺。承美,这个京畿分部呢,是我们安城银行的第一主力分部,每个月光是福利待遇就是我们这儿的双倍。所以趁这个机会就快点转过去吧。至于打招呼、还有其他什么的,我都可以无条件代劳。我那个手机是全球限量版,现在我就当做是把它送给你了。”
煜诚蓄着纯粹清爽的短发,面容白皙温暖。在他的脸庞上,能够看到的只有淡淡的绅士气质,所以承美怎么努力,也想像不到真正的他心机会深沉成什么样子。
“那就按照刚刚的计划走吧,承美今天应该算作是你来到这的第三天。待得久了时机就会显得很暧昧,正好趁彼此都生疏的现在调过去。至于借口的话,随便想一个不就行了吗?”
煜诚的声音听上去决然而勇敢,承美微微一笑,某种神秘和不安掠过她的脸庞。她轻轻咬住嘴唇,一直咬到雪白渗出来,那种苦涩的滋味又让煜诚想到了从前的那个承美。想起了那个比螃蟹还要豪横的巴掌,以及那个承美指着自己空洞的眼睛,歇斯底里的尖叫时的样子。
“郑代理,首先我得肯定你刚刚的提议是不错。但我个人认为,不管去到哪里,都会遇到不好对付的同事和苛刻腹黑的上司,那双因为我们生活的世界本身就是矛盾的,若是为了躲避矛盾刻意的放弃经营生活的机会,我觉得那种选择真是太肤浅了。而且说实话,我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圆的,我刚好需要在这儿掉点肉。”
承美仰起脸,阳光滋润着他的眼睛,云很亮,此刻正低矮的流淌向远方。
“承美是因为那边离家远一点的关系吗?现在共享单车很多,早出来半小时不就可以了?”
两个个面面相觑的空间里绽放起绚烂的烟花,重新归于寂寥时,昏暗的阴影中还残留着硫磺的气息…
“郑代理,谢谢你为我操心,我其实真的很喜欢这里。”
承美的声音很破碎,也很淋漓。一如她的目光,就如初冬的落雪,很快就被温暖的气息融化了。
“哦!至于这些垃圾,放在后面的红筒里可以吗?”、“算了,我还是先抱去保安处吧。”
煜诚的心情乱透了。两只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在茶水间的角落中转来转去。其实承美闭上眼睛,暗红的眼皮里呈现着的,就是煜诚刚刚那道锐利的目光。而现在煜诚的眼睛在承美、上一个时空中的承美之间,如日食吞噬白昼那般剧烈的眨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