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承乾一路横冲直撞直接驱马来到了议政殿门前,门口禁军一拥而上将之连人带马拦了下来,李承乾踹开两人,径直推开了殿门,大殿里皇帝李二背负双手,双眼深邃的看着门外方向,表情看不出喜怒。
见到儿子这么怒气冲冲的回来,李二叹息道:“你都知道了?”
“这么说,舅舅说的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父皇在背后谋划的?”李承乾难以置信道。
“不错。”李二回答的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迟疑或者其他波动。
李承乾愤怒的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一个是我舅舅,一个是我妹夫,两个都一心为国,并且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为什么要落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结局?”
李二轻哼一声,“你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也曾监国几个月,这点事情看不明白吗?朕是在给你清扫道路。”
“嫉贤妒能残害忠良,这样也是清扫道路?
如果这就是父皇教我的为君之道,这天下不要也罢,大唐的日子长不了!”李承乾嘲讽道。
“放肆!
你还不是大唐皇帝呢,轮不到你来教训朕,你若是看不上这储君之位,那接手的人很多,我大唐从不缺接班之人。”李二火气上涌,儿子不孝,竟敢忤逆自己。
听到这话,李承乾怔住了,沉默片刻,伸手摘下了自己帽子,慢慢走到皇帝桌案前面放下。
然后转过身来盯着李二说道:“儿臣无能,接不了您给的这个满地血腥的位子。”
说完大步往外走去,李二恨铁不成钢的吼道:“忤逆不孝,遇难则避,这就是杜少清教你的帝王心术和为君之道?”
听到这声质问,李承乾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以满是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老爹,长叹一声:“不,你错了,他教过我为臣之道,也教过我为君之道,唯独没有教我帝王心术。
因为他说过,帝王心术这一课,不该由他来教导,而是应该父皇给我上这一课。
我满怀期待和信心的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却没想到等到最后,父皇竟然是这么给我上课的,如此帝王心术,绝非正道,不学也罢。
杜少清是个知进退有原则的奇才,可惜,父皇你没有容人之量。
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所作这一切。”
李二惊讶了,他没想到杜少清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脸色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惋惜,但稍纵即逝,继而继续硬气道:“也许他是个不世出的大才,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错就错在太聪明也太年轻了,你我都不能掌控得了。
而这天下终归是姓李,我们牺牲了两代人才换来的江山,朕不能看着大唐有落入别人之手的危险。”
“父皇你这是狡辩,妹夫什么样的人我们谁不清楚?一个鸿胪寺少卿他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就没有野心。”李承乾辩解道。
李二训斥道:“他没有野心,那你能保证他的后代儿孙也一样没有野心吗?杜家现在已经是尾大不掉了,如果放任这么发展下去,这大唐虽说姓李,但跟姓杜也没什么两样了。”
“所以您就杀了仲儿,您的亲外孙?记得您曾经说过,他跟萱萱是您最疼爱的两个外孙的,您怎么下得了手?”
“外孙始终是外孙,终归不是姓李……
你只看到杜少清没有野心,可你是否看得到,满朝文武唯独就他一个人,对皇权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这样的人,绝不是屈居人下之辈。”
这次换作李承乾被问到了,回忆起杜少清这个人,他这个做弟子的肯定十分了解,正如父皇所说,杜少清的确对皇权没有敬畏之心,他把皇位看做一种职业,跟贩夫走卒市井小摊小贩或是商贾农民没什么两样,他教授弟子的时候,也讲过一个道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可即便如此,让李承乾杀杜少清,他还是接受不了,所以他劝解道:“父皇,你不是也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
孩儿一直敬仰父皇为千古仁君典范,您不是一直都是识人用人吗?为什么一定要掌控臣子?
那么多年五姓七望也不在掌控,不一样相安无事吗?”
“识人用人那也得分什么时候,在我明知全在掌控的时候,可以给臣下以自由,让他们察觉不到被掌控,如此君臣相处会更加融洽,这就是帝王心术。
而朕是天子,是不容许天子威严被挑衅的,所以不允许我的治下有超出掌控的存在。
说到五姓七望,那你回头看看,现如今五姓七望可在?
朕可以跟他们相安无事,但不代表就可以永远纵容这样的存在,我花了二十年埋头积累,终于将五姓七望拔除。
正因如此,我不能坐视又一个五姓七望的诞生。”
看到李承乾的态度缓和下来,李二以一种教学的心态跟儿子解释着。
今天的一切,注定了李二的明君形象在李承乾内心的崩塌,所以李承乾很受打击,他感觉自己无力在政治上说服父亲。
“父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我们李氏成了皇族权倾天下,即便您是天子无人匹敌,可世间总有超出您掌控的存在不是?
人力有时穷,最难征服的其实是我们的野心跟贪欲,您此次设计除掉了一个杜少清,可您就能保证大唐万年吗?谁都明白,没有千年的王朝。
除非您能寿比天高,否则今日所做一切,是延续了李氏大唐,还是坑害了李氏大唐,真的很难说。”
李二咬牙道:“尽人事听天命!”
“人事?
您别忘了,杜少清是您的女婿,他还救过母后的性命,不止母后,咱家多少人被他救过?这样的救命之恩,换来的却是您的猜忌跟屠杀,天下人会怎么看?您真的是铁石心肠吗?”李承乾质问道。
可惜他忘记了,皇帝在忌惮杜少清,所以此时越是说杜少清的恩惠和能力,越是激起皇帝的忌惮,正因杜少清太强大了,交好了太多人,所以更加可怕。
“古往今来为了这个位子,多少人前赴后继血流成河,什么恩将仇报?至亲骨肉之间都是自相残杀狠辣无情,更别提一个区区外戚……”李二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可嘴角的微微抽搐出卖了他的内心。
“所以,这才是您真正的为人?”李承乾满脸的失落,“记得当初在医馆求学的时候,跟杜少清聊起了玄武门,他劝我说不要光看到表面,是人都有感情,还说您杀害大伯三叔都是迫不得已。
现如今看来,是他看错了您的为人。
天家无亲情,是我们奢望了。”
李二脸色痛苦而狰狞,冷哼道:“玄武门?玄武门的时候他才几岁?他有资格议论玄武门?”
“是的,他似乎是没资格,但既然有这件事发生,那就人人有资格议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您堵不住天下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