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二虎。
大漠也容不下两个大王。
所有人当中,最希望轲比能下一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睡觉被蛇咬死,坐在马背上立刻摔死的人,必然就是步度根。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步度根的思维模式已开始就已经暴露出来了,甚至都不用太费劲的去推演猜测,有点脑子的都能想的出来。
步度根在最初的震惊和疑惑之后,必然是想要跟着骠骑将军的部队后面去捡便宜,甚至还有想要等骠骑将军和轲比能斗到双方精疲力尽的时候再来决定最终胜负。
结果当听到刘和说骠骑将军的人马已经撤离的时候,步度根必然就坐不住了,摆在步度根面前的,无非就是两种选择,一种是什么都不做,等着轲比能重新收拢其他的鲜卑部落,然后下一次进行决战,另外一种么……
就是痛打落水狗,亦或是叫做追穷寇。
谁都知道穷寇不好追,但是对于步度根来说,也只有咬着牙追。
如果步度根的个人能力很强,能够正面和轲比能对肛,这一次也是步度根动手将轲比能打败的,说不定步度根也不会追,或者是派遣一些周边部落的人一路下去收编就可以了……
再加上步度根引军进兵而来,也没有给部落带来什么额外的好处,纵然自己的族人能够忍着不说什么,那么跟着步度根一同来的其他部落的人未必就没有怨言,所以当有捡便宜的机会在面前的时候,步度根若是再表示什么都不做,恐怕立刻就会怨言沸腾兵心涣散!
所以,步度根也只能追,穷追穷寇,寄希望于将轲比能一口气按死。
可是这样的天气……
刘和微微笑着,仰着头,看着天空。
越往北,那就越冷啊。
这一点步度根自然也是知道,可是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并不是不懂得撞墙上脑袋疼,而是认为自己可以躲开,不会撞上。
就像是袁熙。
袁熙也察觉到了步度根的异常,见步度根匆匆离开之后,也找到了刘和。袁熙也以为自己距离南墙还有些距离,并不会撞上,却不知道现在墙都快顶到了脑门上了。
刘和是幽州刺史,袁熙也是幽州刺史。
大漠之中容不下两个大王,难道一个小小的幽州就能容得下两个刺史么?
刘和之前一直宣称自己只是常山太守,袁熙也装着不知道这个事情,可是这毕竟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而问题,是永远不可能会自行消失的。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解决刘和,可问题是袁熙也不敢。毕竟刘和身边还有乌桓人,身后还有骠骑将军。若是只有乌桓人,袁熙也就说不得一狠心一跺脚,但是骠骑将军么……
在看看在火光照耀之下闪烁着金光的那顶金冠,袁熙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取得像这样的战利品,在羡慕的同时也深深的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就像是觉得如果力量相差不大,还有奋勇一搏的勇气,但是随着差距级别的提升,这种勇气就会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殆尽。
那么既然不敢,就要拉好关系,至少多一份人情在,将来爆发冲突的时候,自己就多一份退路。士族之间,纵然有些争执,但是也不至于完全丢了颜面。
可是在顶级士族圈子里面成长起来的袁熙,也不完全清楚底层的人相互撕咬侵吞的残酷无情,就像是刘和现在的笑,温和之下也依旧有些阴影闪动……
『袁公子……』刘和笑着说道,『如今鲜卑战毕,轲比能大败,便也解了幽州之危,过些时日,吾也要撤回常山了……』
袁熙原本只是要拉拉近乎,结果没想到迎面就是这样一句话,撞得自己脑门嗡嗡生疼。『要,要回去?』
刘和点了点头,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些憧憬的色彩,『北地苦寒啊……此番一来全家父遗愿,二来么也是奉了骠骑将军之令……如今战事圆满,自然当回!』
袁熙急得脑门子都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曹操这一段时间,大肆攻略冀州地盘,虽然说明面上还带着袁谭的名头,但是实际上谁都清楚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袁熙偷偷的派了几个人去找袁谭,结果了无音信,不知道是袁谭不愿意回信,还是袁谭都已经没有办法接受到外界的信息,而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意味着相当不妙的结果。
袁熙原先以为如果说刘和在这里,自然可以借着刘和,不,是借着骠骑将军的势头,来对抗曹操的侵袭,而现在刘和居然说是要走,要回去了!
那么幽州怎么办?
自己的将来又该怎么办?
原本计划全数被打乱之后,任何人都会有些无措,更不用说袁熙这样在三国之中连二流都未必能够摸到边的人了。
袁熙心中有些慌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迟疑着,便在四周嘈杂的声响之中失去了再次和刘和详谈的机会,最后只能是郁郁寡欢的回了渔阳,然后也顾不上夜深了,找到了沮授,将刘和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在原本计划之中,是要在渔阳进行鲜卑决战的,袁熙也就可以利用这一次的大战,重新树立自己的身份和名望,可是袁熙该付出的物资什么的也没有少给,结果虽然也同样是鲜卑大败了,可问题是整个作战的重点根本就不在渔阳,也没有袁熙什么事情,就算是袁熙想要往自己脸上贴金,都找不出什么具体可以贴的地方。
沮授沉吟不语,半响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先生,先生可有良策?『袁熙见沮授叹息,心中也不由得凉了半截。
『此事,并非刘使君之意也,乃骠骑将军假借其口也……』沮授缓缓的说道,『此役,亦非为幽州而来,乃骠骑将军展其威势也……』
如果可能的话,有谁不希望自己打牌的时候永远都有打不完的两个王四个二?可问题是大多数时候,捏在手里的都是上下够不着四边靠不上的一堆烂牌。
沮授虽然清晰的推测出了刘和的话语真实含义,但是面对着手中的一堆烂牌,纵然是巧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只能是缓缓的说道:『某有三策……』
袁熙急切的说道:『上策,自然是选上策!』傻子才听了三种方法还去选什么中策,亦或是下策,袁熙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聪明人,应该选上策。
沮授摇了摇头,说道:『非上中下三策,乃左中右也……』都这个时候了,哪有什么上下之分,一把烂牌,左右怎么出都是被抓,只不过可以选择送那一方过牌罢了。
『啊哈?!』袁熙傻愣了一下。
『左,选曹司空,中,选三公子,右,选……』沮授叹了口气,指了指城外,『骠骑将军……如今之局,最终如何,便是看公子如何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