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九阳是大方的,在他的事先吩咐下,这一次为云祥举办的典礼,事实上也是堂内的一次灵食会。
灵果!
百药堂所产,几乎是最好的最高品质的灵果,这一次,简直都被呈了上来!
灵酒!
几乎只略逊于百花酒的灵酒,在百药堂中完全是镇场级别存在的灵酒,这么大的一坛,而且不知道已经封藏多少年了,这一次,就这么被抬了过来!
当酒坛上方的泥溯老封被叶砾副堂主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开启的一刹那,一种迷人至极的醇香,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清逸,就那么自然而又霸道地,弥散了出来,并很快扩散到全场。
很多人光是闻着这香味,一下子醉意就上来了,脑袋有点沉,但是偏偏,身体很轻爽。
场中,顿时传来了一阵阵的吸气声。
单个修者的吸气声,轻微,不明显,而且有人吸气得很小心,但架不住在场有三四百人,这么多人有意识无意识地共同吸气,就造成了场中一种极为明显的馋咽。
但是没有人不好意思。
因为就连他们的两位副堂主,在这一刻,都有着不自觉的吸气和吞咽动作。
真的,这封藏多年的灵酒,实在是太香了!
几十张方桌,分成数列排开。
桌上,盏中倒上了酒,盘上放好了果。
而场中的数百修者,也各自三三两两地,分散在方桌周边。
但一时间,没有人有动作。哪怕是对这灵酒灵果再馋的修者,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有什么冒失的举动。
“云祥,来,满饮此杯!”
石九阳端着杯子,来到云祥面前,“庆贺你此番得以晋入开窍境,从此道途大展,来日方长。望你善体天心,莫负此身,莫负造化。”
“云祥拜谢大人!”
云祥先是恭恭敬敬地给石九阳行了一礼,才双手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全场在一片再次的静寂中,所有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石九阳之后,是叶砾,叶砾之后,是严善和。
再后面,就是在场的其他所有修者。
这时,已经没有什么亲疏了,所有人,但凡有着间隙,便上来敬酒,而光是端着酒杯等在云祥近前的,便多达数十人。
云祥来者不拒,无矜无狂,满饮了一杯一杯又一杯。
这酒不烈,但是甚醇,而这本就极好的灵酒,在岁月的沉淀下,那种醇厚,使得在场很多人只是一杯下去,差不多就醉了,过后势必要酣睡个半天。
但当然,酣睡醒来之后,不会有任何宿醉,而只会身心安泰,得到一场很好的滋补!
但是此刻,场中没有人在意这个。
所有人都看着云祥在那里,一杯一杯又一杯,不多时,便是过了百杯,而照情形看,场中所有人无一例外地都会敬酒,而云祥,也会一次喝上几百杯?
这怕不是要醉死!
有人这般想到。
但是,再朝云祥看去,这人双目清明,又哪里有一丝一毫醉酒的样子?
哦,是了。
人家已经不是什么凝元境的修者,更不是什么修行辍废已久的老年废修,人家是开窍境的大修士,是要称宗做祖的人物!
想到这一点,在本来就醇厚至极的灵酒的作用下,场中几乎所有修者,都醉了。
不醉酒的,也醉了。
若是不醉,那满心的羡慕,那满怀的嫉妒,那满腔的落寞,那满身的萧索,又该如何排解?
随着众人的轮番敬酒,也终于是轮到了曲元岺三个老头。
云曲元岺,本来是四个老头,同居一个院落,同出同进的四个老头。
但此刻,三个还是老头,一个已经变成了中年。
苍颜对朱颜。
老朽对青壮。
特别是元老头,一头稀疏又花白的头发,站在完全是一个中年人样子的云祥面前,显得滑稽又可笑。
但最绷不住的,还是岺老头。
只一杯下去,他就醉了,然后,端着已经空了的杯子,再次地对云祥道:“老大,来,来,喝呀!”
“老岺,你醉了!”曲老头夺过他的杯子,然后双手在他肋下扶着他,也可以说是挟持着,免得他万一做出什么更失态的动作。
“谁说我醉了,我哪有醉!”
岺老头两腿已经无力,也就是靠着曲老头的撑持才没有倒在地上,那双老眼里已经全是浊态,“我没醉,我是为老大高兴啊!”
但嘴里说着高兴,他的这话语里,特别是话语最后的时候,已经明显带上了一种哭意。
边上有伙计见机拿过凳子。
曲老头也就慢慢地把岺老头放坐在凳上。
只是他的两手才一放,岺老头就从凳上,歪倒在地上,紧接着,呼噜声就响起了。
场中众人,哭笑不得,不意此人酒力如此之差。
但也就在这时,那呼噜声没有了,变成了一声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含糊呢喃:“叶医师,叶医师你在哪里啊,叶医师,我也可以修行的……”
更多的呢喃,已经完全含糊了,没有人再听得清他说的什么。
而随后,呼噜声再起,岺老头就这般地以一个不雅的姿态,醉倒在地上。
场中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过了好久,都既没有人动作,也没有人说话。
典礼是从下午开始的,而现在,已经是来到了傍晚时分。
不知几时,天气转阴,淅淅沥沥的小雨,就那么突然地落了下来。
敬过酒,典礼也就算是进入了尾声,众人或单个地,或结伴着,三三两两地离去。
随后,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变大,天地间一片滂沱。
这一夜,百药堂中。
不知有多少人醉倒。
不知又有多少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