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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又一对父女相见(1 / 2)

冷捕头倒不怕林允文从后面铺子走出去,他不是一个人过来。街上太繁华,在熙熙攘攘人流对面,依墙站着,也没有人对冷捕头起疑心。他一直站到林允文出来,怕他的神算,冷捕头原地不动,另外有人跟上去,稍停片刻,冷捕头往铺子后街去。

“卖果子喽,新果子,新果子…。”一个挑担的和冷捕头遇上,后面还有个小媳妇扬手:“明天你还来送。”

挑担的脆声回应:“放心吧,大姐。”日光照在他面上,半旧布巾虽挡住脸,角度合适也能看出英气逼人眸陷沉思,如意要在这里,会开心的跳起来。这是她的父亲,前太子党尚栋。

冷捕头挡住担子:“卖东西的,你卖果子还同人家小媳妇说话,乱瞧见什么?”

“人家门不关吗?没瞧见啥!”尚栋用担子撞他:“让开让开,”把冷捕头直撞到角落里。好似在争吵,借机说上几句。

尚栋低声道:“异邦人带的都有刀,但这伙子人是当兵的。我后门进去强卖东西,他把我推开,被我握住他的手,手上老茧不是搬货来的。”

“你可看稳了。梁山王一破几国,别的不相干国家纷纷提意见。真他娘吃多了撑到,没打他们,就吓破他们的胆!前年外国做生意的人少了一半,去年刚恢复,今年指望原有的热闹回来,皇上命各地善待异邦人。你看不准,拿下来,你担着?”冷捕头边说话,边把果子往怀里塞。

“哎,我说没撞得你怎样,你怎么要我东西。”尚栋大声斥责,小声道:“咱不是有带头的吗?”

冷捕头能听明白,暗笑着板起脸:“金贵小爷在那里,你敢把人往那里引?”手不闲着,在果子上面又掐又捏,挑选中看兴许好吃的。

尚栋耸耸肩头:“我只是提这主张,我就是说说,金贵小爷拿主张。”

冷捕头坏笑:“成啊,你去提,我顾不过来。”把挑好的几个果子袖上,嘴里说着:“权当赔情钱。”大摇大摆走开。

在他后面,尚栋叹气地骂:“做营生的人苦,遇上无赖没处说理。白拿了我的,吃了让你不痛快。”

“卖果子的,过来我瞧瞧,”有人喊他。尚栋答应一声:“来喽。新鲜果子,园子向阳地方出来的,最早的今年果子。”走去真的做起买卖。熟练劲儿,也学了小半年不止。这位,是一年前出京。

…。

接近三月,天气晴好的日子,暖融融的舒服到人心里。向阳的地方,道边儿早桃先开。轻粉薄红让人见到就心爱,行路的这一行人,就簪上花,手里晃着花,不放过路边的花。

齐王见到,心里认为耽误功夫,嘴上并不表白。

自从让元皓警告过钟南,念姐儿前来相劝,齐王殿下留上心。要想办好差,未必挑尖儿叫好。四平八稳的,前有二老王和侯爷,后有大学士,不出错子更好复命。

见袁训命马车停下,扬鞭指着附近约三里路,两边的桃花开得最多,小簇小簇的好似枝上系红锦。但还不是全开,已如洒落胭脂似的,齐王又纳闷,又玩上了。

听侯爷不是让赏花:“这路平坦,跑跑马。”头一个叫长女:“加寿,爹爹陪你。”

出京的时候,从加寿到苏似玉都有马,平时系在马车上,赶车的小子全是挑出来的,多一匹马赶得一样平稳。

春天到了,萧战和加福天天在马上,加寿和香姐儿羡慕,也解下马匹预备着。见爹爹叫,加寿兴冲冲上马,天豹牵着送到侯爷身边。袁训接过马缰,让天豹松手:“交给我,你旁边盯着。”天豹错开两步,还在加寿马的一侧,看着侯爷指点女儿:“这么带缰绳,这么着坐,是了,这样它跑的再快,你也摔不下来。”

太子也不能抵抗天气的诱惑,早早就在马上。和齐王并肩,一个含笑看念姐儿,一个含笑看加寿。

宝珠带着辛五娘万大同陪着小六和苏似玉,称心如意由奶妈陪着,春风中行马得意不过,鼻子翘得老高,面颊红扑扑的可以相比发上的桃花。

元皓、好孩子、和韩正经眼巴巴。

“好孩子,”香姐儿招手,让好孩子和她同乘一匹。好孩子欢呼雀跃的去了。

“元皓,”镇南老王打马到孙子车旁,元皓知趣的看到坏蛋舅舅没功夫理自己,乖乖的坐到祖父马上。

文章老侯牵着马,韩正经坐上去,也一样得意于春风中。

“得得得”,马蹄擂鼓声般,萧战和加福泼风势子从前面回来。双双勒马,马嘶高扬前蹄,后面跟的四位先生指点道:“勒住了,小爷再用力些。福姑娘别放松。”

风吹动加福发丝,乌黑衬出白玉般面庞。姐妹们拍手欢声:“福姐儿好啊。”

说完这一句,没有等萧战得意完,加寿带头起哄:“战哥儿学的不好。”

“不好。”元皓哗哗拍巴掌,镇南老王笑话他:“又有你了。”

萧战在马上对加寿一叉腰:“你骑不好就捣乱,赶紧学快马吧,免得明儿后儿用上,就你拖后腿。”唤一声加福,坏笑面对加寿:“我们走,讨嫌的大姐只能就地讨嫌,她追不上来。”

加福笑眯眯,和萧战打马如飞,前方是梁山老王守着,见一双孩子飞将军般而至,老王面上乐开了花。

加寿马术不如萧战,摇马鞭子不慢:“别走别走,陪我们再说会儿。你舍得吗?就记挂着和三妹单独玩儿。”

“单独玩儿!”元皓正义凛然跟着指责。

钟南对龙书慧咬耳朵:“幸亏没得罪这老公事,不然看他义愤填膺模样,你我招架不起。出来是为当差露脸的,在他点心似小胖手上碰一鼻子灰回去,回京去就不能说嘴。”

肥嘟嘟小手活似新蒸点心,让龙书慧纠正钟南:“你呀,你只能碰一鼻子点心渣子。”钟南和她窃笑。

这个上午,来来回回的花底下奔波。孩子们汗流浃背,嚷着薄袄子穿不住。

中午在野地里打尖,篝火升起,先烧热水给孩子们净手脸儿,孩子们眼巴巴的,对着天豹看去。

齐王满腹心事猜测这样行路算怠慢,推敲袁训的思绪,也让逗笑。

天豹看似对小爷们欠身子,其实眸光一闪只在加寿面容上掠过。加寿期待,天豹就觉得挖地三尺也要寻出来。

小爷们对他齐唰唰的盼着,为的是天豹昨天弄来好吃的野味。

当十数个去皮蛇身在火上烧时,袁训请二殿下、二老王和大学士说话。

蹲在地上,袁训用树枝子划着地:“咱们在这里,扬州在这里,扬州人口多,姓林的输不只一仗,难道还不明白?好歹他有把子神算,不是一般无知的骗钱道士。”

论对敌,梁山老王是沙场上练出来的敏捷,抚须道:“咱们再走慢些,等等姓林的有消息回来。我也稀罕,出京应该是他的得意地儿,他却怂人一个。一次进攻也没有?最近咱们走的不瞒行迹不是吗?”

齐王垂下眼帘,幸亏自己没有多话。这些才是老公事呢,走的游山玩水似的,他们自有分寸。

张大学士问袁训:“你的意思,总有个跟他对仗的地方。”

“有啊,但他不来我也没有办法。”袁训眺望四野,花没有重重,但锦团气象跃然欲出。他喃喃道:“这种地方起杀戮,糟蹋不是。”

太子兴致盎然,仿佛是件好玩的事情。而事实上,从他出京屡战屡胜,胆气心智早就增长,无惧无怕也就正常。

“岳父,咱们引他来怎么样?在不祸及到百姓,也别伤到花的地方。”太子深吸一口充满花香的新鲜气儿:“寿姐儿一早就说这里花好,要是在这里遇上他,还是换个地儿杀吧。”

齐王抿了抿唇。英敏本就是皇后嫡子,太后又养着。兄弟们眼热,皇叔们也嫉妒。但人家还有个好岳父呢。

太子对他依恋,那不见得是公事上靠山的语气,分明是孩子亲近长辈,让同样年青的齐王生出寂寞。

殿下们有时候是无聊,有时候是有所感而发,都想过寻常百姓家倚父偎母。跟他们母妃在深宫里,只想儿子荣耀给她们的居多,父亲又是天子,他们难以亲近不同。

出宫有府第,就是大人,遇事有先生,再不然自己担着。外戚的话,要分辨。先生的话,要分辨。家人的话,有时候也要分辨。不一定就产生累出来,但面对太子亲亲热热的叫着忠毅侯,为加寿看花做个商讨,压抑不住的嫉妒从齐王心中升起。他也是蹲着的,指尖微颤着,在地上胡乱划几道。

袁训的回话亲切,用树枝把泥地抹平,重新划出来:“这是扬州,这是官道,咱们在这里,这里是水,这里有兵营,驿站在这里,殿下,最好的地儿,是能接应咱们,咱们又占优势。只等消息吧,”

换一个调谑口吻:“林教主真的不出来,咱们还真得哄哄他。”

循循而又轻俏的语气,齐王勉强一笑。

太子哈哈大笑,请缨道:“哥哥在,如果可以,我和哥哥引他。”对齐王挤挤眼:“哥哥和我是他眼中的大鱼不是吗?”

齐王没了脾气,再和英敏置气,他根基也定。对太子的话也精神抖擞,齐王也道:“我出来就是办差,千万不要让我空着手回去。”

张大学士为他解释:“当街公审,夜晚戏弄,殿下,这是你在才有的,这是您的功劳。而且太子殿下昨夜呈报,已写进去。”

齐王难为情的笑笑:“他给我看过,所以我羞于见人,没怎么出力似的,怎么好揽功在身。”

镇南老王安慰他:“你看孩子们,元皓小小年纪,能办什么差?但装神弄鬼的,他办的不错,玩得开心。殿下,当差如和风徐来,这差使就漂亮。”

齐王醍醐灌顶,一刹时如云霄风动,鼓荡心间。

他听了进去,把以前认为的用心用力与“和风徐来”作个比较,越咀嚼越有味道,从太子开始,依次对老王、大学士和袁训道谢:“学了许多,有劳有劳。”

暗想,难怪这一回见面,太子开朗活泼。齐王胆色更足,放着这些人在有恃无恐,更要揽上事情:“英敏不可以乱走动,引蛇出洞,我去吧。姓林的折损许多人,难道见我还不足够眼红吗?”

“不急,等前边儿消息过来再商议。兴许,他还是等咱们到了扬州再来上一记。但反正他不改招数,这万万不能。”袁训若有所思。人人看得出来,看似轻松随意的行程,每一步,其实侯爷都运筹千端。

张大学士悄悄抬抬腿,他蹲上这一会儿,不酸也没有麻。对他的年纪,就没出京的时候还不可能。他记得去年出京前,夏天家里荷花早开,他就原地没走动,看足一刻钟,站的地儿是水边也潮是真的,腿脚上就酸的十几步后方解开。

大学士是为自己暮年调理好身体对想着吗?不是。他是想到自己老迈都能康健,太子殿下朝阳般更添滋补。又一步一步,到今天为止,看似袁训带着孩子们玩,其实没有出错。

太子好,大学士就好。路上说话,大学士已让袁训很多。见他沉吟,大学士也不敢打扰。

孩子们欢乐的嚷嚷把袁训打断,“爹爹,”这是自家孩子。

“姨丈,”这是正经和好孩子,褚大路。

“老爷,”这是孔小青和小红。

“坏蛋舅舅,坏蛋舅舅,吃我的。”这是元皓。

没有人跟元皓争,这个除去小红,就数他最小的胖孩子,在众人脑海里总是他最小,他腰杆儿硬的跑在最前面。

左手木盘子,右手护着里面东西不掉出来。香气四溢,勾人馋涎,送到袁训面前,胖脸儿上讨好:“舅舅带元皓看花,你吃。”

袁训懒洋洋。

元皓能明白:“这里有三段,一段给舅舅,两段给祖父。元皓吃的,元皓再去取。”

袁训笑笑,取过一段蛇肉咬在嘴里。天豹的手艺不是吹的,蒋德吹嘘自己制订他训练计划有功,天豹还会绣花,袁训将就听着,但做菜不错此系真事儿。

鱼也好,肉也好,天豹过个手,吃一口能大补元气那滋味。

镇南老王也吃了,唔唔叫好。萧战的分一半给岳父,一半给祖父。加福的就全给祖父。哪怕是个木头,梁山老王也会说好。

加寿的给太子,念姐儿没有办法,只能送给齐王。齐王大喜,也是咬个石头也是好的,吃得赞不绝口。

已经弄清楚,天豹曾是袁家的家人。那侍候侯夫人的独臂女子是他的母亲。赞着赞着,齐王的心思又拐了弯儿。心想这样好人儿忠毅侯也舍得给,太子有福。

一直到此时,太子是依从劝谏,齐王收敛光芒。更可以看出京中收到的怎么好,是忠毅侯主持。他轻叹不止一声,太子有福。

夜晚来临,齐王更赞美妙。他守上半夜,其实是吹春风。下半夜最伤神,别人也不敢让他熬。侧耳听着马车里叽叽哝哝,侧目看袁家一双长子,执瑜执璞板正在马上的身姿,英雄出少年说的只能是他们。

年青的齐王,对这行程愈发珍惜。

…。

揭帘而进的人,面庞上有异国特征,但林允文闪过一丝不妙,谨慎的看向他联络的掌柜,他自称巴老板。

“这位面生?”林允文询问。

进来的是个青年,浓眸亮出不凡风采。像长空中的头雁,嗥鸣都胜出一截清亮。

林允文知道他们国里也分贵族平民,但平民哪有这样的气势。来的人有身份,心中有数永远比蒙在鼓里好。林允文眸光疑惑。

巴老板介绍:“这是我的远房亲戚,出来学生意,都叫他伊掌柜。”他的汉话字正腔圆,也不能抹去林允文的蔑视。

对巴老板从来不说真名字,因此对他不满,不到关键时候不愿意用他的林允文,暗想汉人里扎堆,汉话一套一套,什么老板掌柜的全出来,分明你是不信我。

正好,教主也不信他,不介意用他一用,事情不成时他死与自己无关。

林允文咬一咬牙,不是他不信自己,是忠毅侯狡猾难测,战场上有名头儿的大将军,不是一般的官员可比。

伊掌柜生得彪悍,笑的时候也似野狼呲牙,板起脸的时候当他刽子手不会有人奇怪。

分明一双浓黑而深如湖水般的眼睛,却戾气狠烈,跟血里浸过似的。

好在他总是笑,戾气隐藏在尖厉白牙下面。相对的,让人好过一些。

他笑嘻嘻,汉话也流利:“林教主,兄弟对你久仰已久,听说你有袁大将军的消息?”

巴老板对他使个眼色:“教主要给我们的是大汉皇帝儿子的消息,金子般的那个。”

“太子!?”伊掌柜的眸子闪闪,迫不及待下一刻吞噬而能满足的危险又布满房中。

林允文如袁训所说,也有他的能耐。沉下脸:“你们到底钟意太子,还是钟意袁训!不说明白,没法子合作。”

一旁高高在上的木窗,照进的日光忽然晃动,无端如划开的刀锋,锐利而尖刻。

林允文后退一步,吃吃瞪着面前身材高大的人。心底也有什么突兀而出,一个心思警惕的出来。面对他们弱,不亚于送羊入虎口。

把面容一寒,重新撑住时,伊掌柜和巴老板呵呵笑出了声。伊掌柜的客气的一招手:“教主请安坐,听我慢慢道来。”

桌子有个提梁壶,伊掌柜的显然知道汉人是待茶之道。大手按住壶系,那手大则坚定,手腕内垂出一串珠子,上面有绿松石也有刻着经文类的东西。

“原来不是高南人。”林允文一眼认出。他在边城呆的时候,认得舍布以前,就把各国的祈福经文记在心里。是有个后路的心思,不想今天用在这里。

伊掌柜和巴老板都僵了僵,这一刻林允文心里也怕的不行。捏住铜钱的手沁出冷汗。但笃定这些人用得上自己,竭力把持着镇定。

窒息似的寂静过后,伊掌柜的无奈笑了笑,虽然面容还像暗夜里无处不出没的狼,但语气缓和许多:“让你认出来了。”

破绽在哪里,伊掌柜也已经知道。给林允文倒过茶,放下壶,把珠串往袖子里塞进去,从容的解释:“这是长辈给的,随身带着真神会保佑我。”

“那您是?”林允文也客气三分,他看出来这一位地位远比巴老板高。

伊掌柜的出了下神:“听说过苏赫吗?”

林允文露出释然,试探地问道:“他是您的什么人?”

伊掌柜的黯然神伤:“是长辈。”

“那袁家是您的大仇人。”事涉到袁家,林允文对这一段也了解过。苏赫虽然还在,但一蹶不振是因为对上忠毅侯。

想多打听几句,巴老板忽然笑上一声,摆手道:“说旧事没有作用,说眼前的。”

伊掌柜的收起悲伤,对林允文举茶碗:“能和教主商议,一定能得忠毅侯。”

……

傍晚,林允文从后门出去。又小半个时辰,晚饭过后的钟点儿。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匆匆出来,他身材高大,腰间鼓鼓,只看脚下不看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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