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彩礼,何舟说不好是好,还是坏,但是,对没钱的家庭来说,是个坎,不容易过。
他皱着眉头道,“七万,真有点多。”
曲家状况他是大概知道的。
也就从去年开始,曲家才有点起色,把前些年的饥荒给还上。
曲父和曲阳是劳动主力,表面上看,俩男人一起毛收入有十来万,在乡镇上也是相当的不错的,但是架不住家中有一个精神失常的老太太,不犯病还好,一犯病住上院,花钱都是五位数起步,有些进口药物,报销不了,全靠自费。
同时,曲阜还在上高中,曲父是有魄力的,花钱从不委屈她,而她也懂事,可是不管怎么样,一年是要有万把块钱花费的。
所以,曲父再是节俭,存下来的钱也是有限。
一张口要七万彩礼,对曲家来说,真是有压力。
何况,并不是七万就能解决问题的。
要办酒席,要给女孩子买衣服,买三金,七万只是起步,杂七杂八算下来,十万都不一定够。
曲父气愤的道,“奶奶个熊,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还真没料到,开始说的话多漂亮,俩孩子看好了他们没二话,真临了,全是狗屁倒灶的事。”
胖子听着他老子在那骂骂咧咧,低着头不说话。
何舟看着他这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笑着对曲父道,“叔,你甭愁,你看这样,我这有一点,我现在就去取给你。”
“什么跟什么?”曲父一把拉住他,“我娶媳妇,你做他兄弟,倒是看得起他来给他撑个场面就行,我要你什么钱?”
何舟笑着道,“我是借给胖子的,他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我。”
曲父道,“别捡好听的说,借什么借,跟你说实话,这钱我有,本来就是预备着给他结婚用的。真一下子给这么多,我是舍不得,可你这兄弟情况你也知道,找个合适的真不容易。
另外呢,我真看上这丫头了,中午来的时候,她要做饭,我没拦着,故意端着了一点,曲阜要去给她帮忙,我都没让,你别说,那麻溜劲谁瞧着谁喜欢。
吃好饭,锅碗瓢盆收拾的利利索索,眼力劲也有,井口边盆里泡着的衣服,也让她给洗了。
真没得挑剔啊。
你叔我没文化,年龄大了,可脑子不糊涂,你想想,你婶子是那么个情况,跟你婶子马上到年龄了,人家没嫌弃咱,咱就该知足。
丫头有心的话,我跟你婶子到老也能落个好,要不然到时候苦的是曲阜。”
何舟心下默然,老头子确实不糊涂。
他认可老头子的说法。
这也是他不反对胖子找这个女孩子的原因。
外面的女孩子确实多,漂亮的,聪明的,文体两开花,各色的都有,他有钱,他要是愿意,自然能替胖子娶一个不错的。
但是有几个能真心实意的对待胖子呢?
适合曲家的不多。
曲家的情况不是一般的复杂,只有胖子这一个儿子,还不甚机灵,胖子老娘是常年的药罐子,曲阜正是花钱的年龄,要是娶错媳妇,包容不了这一家子,那问题就大了。
他笑着道,“叔,你想明白就好,上午俩人去肯德基,我亲眼看到那丫头抢着付钱的,现在的所谓正常姑娘都不能这么做。”
很多女孩子别说抢着买单,就连简单的aa都做不到。
总之,那个丫头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便得到了何舟的认可。
两个人坐在一起,静默的没有一句话,但是他能感觉到两个年轻人的慌张,不安,当时的空气粘稠的化不开,容不下第三个人。
以至于他放下心,转身回家。
曲父道,“花点钱就花点钱吧,丫头好,我也认了。其实啊,我是这么计划的,等俩人结婚,我就给她们起新房子,跟她们分开过,曲阳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养活俩人不难,等有孩子了,我再拉扯一点,就差不多了。
他这摊子任务完成了,就成曲阜了,四年大学念下来,我顶多出点学费,剩下全靠她自己了。说句不好听的,女孩子我不着急。
不是你老叔偏心谁,你这兄弟脑子不好使,我不帮着他,啥都不中。”
至于自己的养老问题,他还没迈到那一步,现在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中。
何舟笑着道,“叔,现在哪怕是起几间瓦房也要十万八万的,还不如去买一套,给个首付,剩下的贷款,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说的容易,谁不知道小区房子好,那要给现钱的,一次性拿那么多首付,我们家可给不起。”曲阜手里拿着一本书,突然出现在何舟身后,她笑着道,“地基是现成的,没本钱,房子可以慢慢盖,今天挖好地基,明天不一定非急着砌墙,有多少钱赶多大进度,钱方面不会那么紧张。”
曲家不完全是她老子当家的,有什么事情,她老子也会和她商量,她偶尔也做半个主。
曲父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家这房子就是这么盖的,城南那边全在拆迁,拉点砖回来就能用,不用花多少钱,贵就贵在人工,打地基我得找人,然后水泥现在涨价,没个万把块钱水泥也不行。”
何舟听他们这么说,也不再多言。
曲阜要回学校,曲父推出来三轮车要送她,何舟刚好准备回家,笑着道,“走吧,跟我走,我送你到学校。”
曲阜犹豫了一下,把书包和一罐子肉酱从三轮车提下来,正要坐后排,却被匡珊珊拦下来。
匡珊珊拉开副驾驶的门,笑着道,“姐,你坐前面,我坐后面。”
说完,抢先坐到了后面。
“咱俩坐一起吧。”曲阜把她往里面推了推,紧挨着坐在一起。
匡珊珊笑着道,“都一样。”
她成绩不好,但是不妨碍她对学霸抱有敬意。
从进入县一中的那一天开始,她们每一科的老师都用曲阜做例子。
从高一到高三,每次考试曲阜在前三的位置上,从没挪过窝,甚至在省内的地市联考中,也从来没掉过前三,简直是整个学校的教学成绩担当。
在整个县一中,曲阜是一个传说,可远观可不可近交的人物。
要不是因为哥哥,她根本没机会和曲阜说话。
何舟开车进入主城区马路的时候,车多,人多,他放慢了速度,笑着道,“今天什么日子,怎么会这么堵。”
曲阜道,“今天有个庙会,可能现在才散场吧,回去的人多。”
“哦。”何舟终于想起来了,笑着道,“差点忘记了。你现在成绩挺不错的,天天也不用这么紧张,高考的时候正常发挥就可以了。”
曲阜道,“你哪里看出我紧张了?”
何舟道,“我看你天天书不离手,我高考的前几个月也没你这么用功。”
曲阜道,“所以,进清北的不是你。”
“我”何舟想扇自己一巴掌!
没事找抽干嘛!
匡珊珊噗呲笑了。
她乐意看到哥哥吃瘪的模样。
曲阜道,“进步不难,但是要保持持续进步很难,我用三年时间逐渐调整养成的学习习惯,为什么要轻易改变?关键时刻放松自己,再想找回状态就不容易了。”
何舟道,“好吧,你开心就好。”
曲阜道,“谢谢。”
何舟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其实我觉得,你作为一个女孩子没必要这么拼,差不多就行。”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在学习上他不如曲阜。
他自认为自己学习也是够用功的,但是论自律,论狠劲,他绝对赶不上曲阜。
他是男人。
曲阜是女孩子。
两相比较,简直是无地自容。
曲阜道,“我都说了,已经养成习惯了,习惯成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去拼,不前进,难道指望自己的哥哥吗?
指望父母吗?
那是不可能的。
她由衷的认为,曲家的契机全在她身上,她背负的是责任和希望。
如果她不做改变,她曲家这辈子是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自小她没有安全感,家庭贫困,父亲终年操劳,母亲吃药住院,哥哥受辱,她一直陷入在无力反抗的环境中。
她想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跛脚的男人佝偻着身子蹲在门口喝着劣质酒在那抹眼泪,看着邋遢的女人在那傻笑,看着胖嘟嘟孩子在那发呆。
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绝望。
她唯一能掌控的是自己的学习成绩。
优异的成绩能让自己满足,能得到别人的敬重,能让父亲骄傲。
最重要的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车子加快了速度,她渐渐的能看到了学校的主楼,一并排五栋,12层。“知识改变命运”六个鎏金大字镶在主楼上,每次她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些楼是一个叫李和的校友捐助的。
学校的奖学金也是以这位校友名字命名的,她已经连续拿了三年。
她对这位没见过的校友,充满了敬佩。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将来,自己有钱了,也要捐一栋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教学楼。
车子还没到学校门口,她便招呼道,“舟哥,这里停吧。”
何舟刹车,回过头道,“行,那你慢着点。”
曲阜道,“谢谢了。”
何舟跟着她下车,长出一口气道,“有谁欺侮你,招呼哥一声。”
还没等曲阜说话,匡珊珊便接话道,“谁敢惹着她,不用你出手,我们校长都能打死他。”
何舟气的翻白眼珠子,真是亲妹子!
曲阜挥挥手道,“走了哈,有时间再见。”
何舟看着她走远后,才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问,“校长还是王永?”
“不是啊,换了,去当局长去了。”接话的还是匡珊珊。
何舟道,“哦,早该升了。”
校长王永是他李和叔的同学,每年都能从李和叔的教育基金会拉一大笔资金,自然是香饽饽,不升都没有道理。
车子刚到门口,匡珊珊便惊奇的道,“这次不会真是进小偷了吧?”
门是开着的。
何舟淡定的道,“你妈抓你来了,现在要跑还来得及。”
知道他钥匙放在门梁上的不止匡珊珊一个人。
匡珊珊叹口气道,“该来的躲不了,总要挨一刀。”
还没来得及开车门,她老娘果真已经站在了门口。
“三姨。”何舟笑着道。
盼弟问,“她是不是又拾掇你带着她出去疯了,少惯着她,越来没边了。”
匡珊珊抱屈道,“哪里有,我是跟着她去曲师傅家了。”
何舟点点头道,“曲阳相了个对象,我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