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自顾吃自己的饭,一盘白菜炒肉一会儿就不见了。他又拿着白面馍馍蘸着汤吃,蘸一下,咬一口,再蘸一下,再咬一口,汤本就不多,囫囵几回就没了。他不甘心,拿着馍馍在盘子里擦了好几遍,直到抹去了所有的油水,所有的汤汁儿,盘子光亮的像洗干净了一样,才肯放下盘子,把最后一块馍塞进嘴里。
“可惜。”心里大舍不得。
只有吝啬才能让他战胜心慌。有钱没钱,有本事没事,他都这样,乌鸡是乌在骨头上的。
吃完以后,他就挨着门边坐着,门也没关,他害怕张老头喊电话他会听不见。冷风灌进了他的脖子,一个激灵,他站起来套上了袄子,没有再坐下,径直的去张老头家。
张老头一家人还在吃饭,见李和进门,张老头给他挪了一个凳子,客气的道,“过来喝点?”
“不用了。”
张老头嘿嘿笑道,“酒是粮食做,不喝是罪过,酒是粮米精,越喝越年轻,来端着。电话来了就接是了。”
“不客气了。”李和接过酒,围着炉子坐下,见鸽子棚里面放了张床,就问道,“在那里放着干嘛?”
张老头道,“怕迁户口来不及了,放张床。”
“没听说要拆迁啊。”李和心里很肯定这一片大概是不会迁的,记得后面是发展成了旅游景点,“就是真拆迁,你这也是违建啊。”
“关系搞好了,也算建筑面积。我给你说,前面马路那一片都拆了,咱们距离那才几百米不到,不是早晚的事情嘛。”张老头把一个瓷盆推到李和跟前,“尝尝这个鸽子。”
李和摆手,“不用了。家里吃好的。”
“大补的,你吃了就觉着好,回头也拎几只回去。”张老头顺手又拆开了烟递给了李和一根。
“哟,这么好的烟都抽上了。”李和见是中华烟,不禁调侃起来了张老头,“这是发财了啊。”
张老头平常分钱都是紧着花的,虽然还开着小卖部,可小卖部的烟也是他花本钱进回来的,从来不会抽这么好的烟。
“去房管局打听事,不能落了面子是不。要是真的拆迁了,能拉一卡车中华呢,还不是照样可劲抽。”张老头眼睛一单一双,说话的时候,单眼皮那只不断的跳动。
“别准备那么早,还没影子的事情呢。”李和善意的提醒道。
张老头笑道,“你当然不着急,你家横竖只有你跟你妹子两个人,想加户口都加不进去。何况你家那么大的地方,拆迁是占大便宜了。我还有两个闺女呢,户口都要入进来,这样也能多分点钱,要是户口迁晚了,拆迁消息下来就是迟了。”
拆迁不单单是为了城市发展的需要,另外对许多被拆迁的人来说更是改善居住条件的好机会,危房旧房鬼才愿意住呢。什么历史建筑文化的情怀可没几个人在意。
李和还要说话,外间屋子的电话铃响了,他刚要站起来,张老头的儿子已经去接了电话,回来对李和道,“李老师,确实是你的电话。”
李和匆忙去外面接了电话,果然是沈道如的。
“李先生,没有找到叫张婉婷的。”
李和心里一紧,“怎么可能没有,你的人认真找了没有?”
“我前后让两拨人去的,你说的那个地址都找了,学生宿舍总共只有两个亚裔,还都是泰国的。”沈道如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有什么英文名字,一般去国外的都会有英文名。会不会是我们查错了名字。”
“wantgzhang?”李和每次回信的收件人都是这个名字。
“几个汉子拼音顺序组合的名字都打听了,学生们说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李和激动的道,“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有!”
每年他寄出去那么多信,张婉婷都有收到而且还回复了,怎么可能会不在呢?难道真的名字错了?张婉婷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的英文名啊。可是即使要用英文名字,起码要跟护照一致吧,根据规定中国户籍人士的姓名在转化为英文拼写时必须是汉语。
沈道如见李和这么激动,慌忙安抚道,“李先生,你放心,我现在让他们到学校的教务那边去找,他们刚刚只是在学生宿舍区打听了。”
“快点,伦敦时间那边现在已经是九十点钟了。我在这边等着。”李和说完才挂了电话。
他重新回到里屋桌子上,掏出口袋的烟给张老头和他儿子都散了一圈。
张老头道,“继续喝。”
“我喝完。”李和端起杯子一口闷下,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张老头的儿子张振笑着道,“李老师,你可真厉害,那英文说的嘎嘣脆,咱大老粗就是听不懂。”
“这没什么。念了这么多年书了,多少都能会一点。”
几个老爷们大概喝了有半小时,电话又响了。
张老头对李和道,“肯定还是你的。自己去接吧。”
李和深吸一口气,把杯子往桌子一掼,起身去接电话。
“怎么样?”
沈道如犹豫着道,“有是有这个人,不过”
“不过什么啊你什么时候成了结巴,赶紧说。”李和很是不耐烦这样子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