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他偏头望向廊外,春雨淅沥,园林里的花叶碧绿如洗,不远处的游廊里,几个小丫鬟抬着一箱长霉的书,因为下雨天不能晒书而发愁。
今年的雨水,未免太多了些。
他想着。
虽然他和南宝衣嘴上嫌弃姜岁寒和谢阿楼,然而才不过半日,两人就开始正儿八经地筹备起大婚。
西窗对雨。
两人跪坐在矮案旁,一个写聘礼礼单,一个写嫁妆礼单,像是比赛似的越写越长,各种贵重家私、古董字画、金银器皿跃然纸上。
听说姜岁寒要娶亲,老夫人也很高兴,特意自掏腰包,不仅给他添了许多聘礼,还在南府为他准备了一座精致华美的院子,全然是把他当成了亲孙子。
各种大婚用的灯笼、金盏、红绸、牛羊肉、糕点酒水等物,流水一般地购置进府,到月底时,南府处处张灯结彩,比王孙公子成亲还要有派头。
谢阿楼出身金陵游,在长安城很有脸面,成亲那天,几乎所有世家贵族全部到场为她庆贺送礼,就连宫中的帝后都派礼官送上大礼。
南宝衣和宁繁花一起招待女眷,拣了个喝茶的空余时间,好奇问道:“宁二姐姐,谢姑姑究竟是什么来头,成个亲而已,怎么就轰动了整座长安城?”
宁繁花迟疑:“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和开国重臣有关,金陵游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好像和江南那边有点关联。”
南宝衣懵懵懂懂。
荷叶突然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小声道:“小姐,不好了,谢姑姑的嫁衣不小心被勾破,府里的绣娘不擅长长安这边的针法,眼看着过会儿就要闹洞房,给宾客看见就失礼了,这可如何是好?”
南宝衣连忙放下茶盏:“我去瞧瞧!”
正要往外走,宁繁花拉住她:“我去吧。”
南宝衣微怔。
“我会刺绣,我的绣活儿还不错。”宁繁花腼腆,“一直住在你家,却未曾帮过忙,今日救场的活儿,就交给我。”
少女天性胆怯内向,一手绣活儿却是极好。
南宝衣思虑片刻,点了头。
宁繁花来到新房,谢阿楼坐在榻边,正暴躁地对着嫁衣破口大骂,侍女们围着她仔细安慰,却令对方更加暴躁。
宁繁花讪讪。
姜家郎君,大约没见过谢姑姑这副生猛模样。
她坐到小杌子上,仔细查看了勾破的裙裾,随即从容地接过绣花针和绣线,笑道:“不是什么大问题,给我两刻钟的时间,我一定把它绣的和原来一模一样。”
少女斯斯文文,温柔的语气悄然安抚着在场所有人。
连谢阿楼也渐渐不再暴躁。
水漏声声。
南承礼匆匆领着从绣庄请来的绣娘,满头大汗地跨进门槛。
撞进眼里的,却是专心致志刺绣凤凰花纹的宁姑娘。
少女侧脸白皙秀美,几缕微卷的鬓发耷拉在额角,更添几分温婉动人,而她运针的手法如此娴熟,比他见过的所有绣娘都要出色。
南承礼不敢惊扰她,悄悄抬手屏退了绣娘。
宁繁花收了绣线的尾巴,笑道:“好了。”
谢阿楼惊叹地轻抚过凤凰尾羽:“果然和之前一模一样,宁二姑娘,你可真有本事!”
说着话,廊外已经传来闹喜的喧哗声。
谢阿楼连忙拿过团扇,轻巧地遮住面容。
宁繁花被前来闹洞房的宾客潮挤出寝屋,站在屋檐下,对着春日黄昏,轻轻吁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