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夏晟卿忽而亮出一抹笑意来,朝夏天勤的面前呵一气,带着几分可怜他的意味,摇头叹息道:“太子殿下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也不过是个可哀可悲的可怜虫罢了。”
“你说什么?!”夏天勤睁大了眼睛,从来没有一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说话。
“难道不是么?”
夏晟卿反唇相讥道:“你不懂得何为世间真情,更不懂得何为纯粹之爱,便以你的小人之心度他人君子之腹。自以为你狭隘的思想能够驱使他人左右,却不知这世上比之权利与富贵,更令人倾向的是情,是爱,是你这等可怜虫一辈子也领会不到的东西。”
夏晟卿的话,顺着这宫墙幽幽传远,而有一双绣着玉兰花的精巧绣鞋在听到这番话语之后,脚步陡然停下,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宫墙后头远远观望。
只听夏晟卿极其寡淡的语气响荡在这寂寥的宫道之上。
“奴才的确是一个阉人,可连我这阉人都懂得何为情,何为爱,你堂堂的太子,堂堂储君,却连这般人间寻常事也不能够领略其万分之一,又如何不可怜呢。”
夏天勤怒极反笑,一双枯瘦的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扬的朝着夏晟卿哼气:“莫要以你愚钝的思想来衡量本太子,为一个女人而停止住通往顶峰的脚步,那是你的事,与本太子无关!”
他这副态度让夏晟卿更为嗤笑,但他也并不反驳夏天勤的言语,只是迈进一步,看着夏天勤桀骜的神色微微动了动眉头,冷然道:“你愿意如何也与我无关,只是他日你若再敢伤到公主分毫,任凭你是太子,我也要让你粉身碎骨,以命相陪。”
夏晟卿的气势是从骨子里头释出来的,冷意直逼人面,与夏天勤强装出来的怒燥完全不同。
夏天勤便是看着他这般肃穆的警告,神态倦然,扯了扯嘴角笑道:“你又有什么能耐能够让本太子粉身碎骨?是像这一回一样用你自己的命来换,还是要如何?”
宫墙后的那双绣鞋在听到夏晟卿“以命来换”这几个字的时候惊楞得退后了一步,鞋底摩擦着地面的雪,发出了几声嘶嘶声响。
然而夏天勤尚在愤怒之中,并未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他与夏晟卿两人直视着,良久后夏晟卿抛出了蓄积已久的话,让夏天勤愈发抖然。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试上一试,看看是奴才的能耐多,还是您的能耐多。诚然与太子殿下您的金贵身躯相比,奴才是贱命一条,自是不得相提并论的。但倘若奴才能以这一副卑微身躯换太子殿下的金贵性命,又能保得公主不再受他人戕害,自然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事。”
“你……!”夏天勤陡然怒瞪他,然而夏晟卿似乎并未与他玩笑,任他狠瞪,夏晟卿也依旧挂着皮笑肉不笑表情。
他最害怕遇上的便是夏晟卿这种不怕死又颇有手段的疯狂之人,这种人不计后果也要与你同归于尽,着实棘手。
夏天勤瞪他良久也并未想出什么更狠辣震慑他的话,只能恶恶地拂袖而去,重重落下一句:“走着瞧!”
他气急败坏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白茫茫雪雾一片的宫墙之外。
而在夏天勤背影消失之后,宫墙后头走进一人,那人身量纤纤,步态轻盈,头戴一只碧水绿的绞丝翡翠钗,凝望着路径这头的夏晟卿,复而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夏晟卿朝着那人招了招手,眉眼间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言暖意。
“公主,那头风大,且到这儿来吧。”
夏子衿缓步上前,鼻尖被冻得通红,一双盈亮的眼眸印着那玄色衣袍的声音,心头被感动塞的满满当当。
夏晟卿牵过她的手,他的手有些凉,带着这冬日里的寒气轻轻触碰在夏子衿的指尖。
“他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夏子衿询问着,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怪不得那一日夏晟卿会忽然中毒,怪不太子的弑君案来得这般蹊跷,她没曾想这一切是夏晟卿为了保护她替她出头而设下的局,也未曾想过夏晟卿会为了她豁出性命来做这些。
夏晟卿抿着唇笑了一声,抬手将她散落出来的碎发拨到耳廓后头,指腹擦过她莹白如玉的耳垂轻轻搓摩。
“不打紧的,不过是一个计划罢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便将中毒的那些痛苦与风险寥寥带过,丝毫不提这其中的凶险与未知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