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宝玉正在书房中翻阅经史文集, 就见茗烟兴冲冲进来道:“二爷, 外头有个叫李琛的想要找您呢。”
茗烟自然是对李琛毫无印象,可宝玉听了这名字觉得怪耳熟的, 在心里转过一遭, 这才想起那个金陵落魄书生来。
他站起身道:“哦,是他快快将人请进来,不可怠慢了!”
茗烟得了宝玉的话就往外跑, 路上遇见贾政, 忙放慢步子,整个人稳重起来, 老实道了声:“老爷好。”
贾政老远就瞧见了茗烟一副急匆匆的跳脱样, 觉得甚是不妥, 又认出这是宝玉的贴身小厮, 当下就喊住道:“站住,干什么去啊”
茗烟被贾政盘问,愁眉苦脸道:“回老爷, 外头有个李公子是二爷的金陵旧友, 奴才这就要把人带到二爷书房那去呢。”
贾政闻言, 头一个想法就是:宝玉怕又是交上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了, 什么李公子,从来不曾听他提过。
他打定主意要一同瞧一瞧, 万不能让宝玉被人带着走上歧途。
“行了,去吧。”贾政不再为难茗烟,抬抬手让他走了, 自己则是转身来到宝玉的书房。
故李琛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贾政坐在上首,宝玉站在下首的样子。
贾政原以为自己能看见的是一个形容猥琐、油头粉面,不曾想这位李公子虽衣衫朴素,却是身材削瘦,气质如山间松竹,挺拔青翠。
虽眉目间略带一点阴郁,但瞧着仍是一位温和有礼、风度翩翩之人。
“这位是……”
李琛拱手行礼道:“小子姓李名琛,金陵府试之时,贾公子对在下有恩,故此番上京参加会试,特来登门道谢。”
宝玉听了忙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实在不用这么放在心上的。”
贾政摸了摸胡须,一听是个读书人,遂放下了一半的心,他道:“不知这位李公子会试……”这问的倒有些突兀了。
李琛也不介意,微微一笑道:“小子不才,堪堪考了第二名。”
贾政一听大喜,拍了拍宝玉的肩膀道:“你这个朋友是个好的,要好好招待着。”说罢,起身又同李琛道:“英雄出少年啊!不简单,不简单!”
待贾政走了,宝玉才松了一口气,朝李琛道:“那是我父亲。”
“哦,原来是贾老爷。”
宝玉请了李琛坐下,又命人上了茶,宝玉真心实意恭喜道:“我因事耽搁了乡试,故不曾考的成。一别数月,如今一瞧,李兄果然非池中物。”
李琛也为他惋惜了阵,如今他考中了举人,整个人也越发自信起来,故初至京城之时,就上门来找宝玉。
两个人相谈甚欢,李琛十分欣赏宝玉,宝玉也认为假以时日,李琛定能完成自己心中的理想。
原想留李琛吃饭,他却婉言推辞了,宝玉只好亲自把人送至门口,目送李琛离去。
-
王夫人房中,只听薛姨妈叹道:“姐姐,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自己实在是没有主意了,只能来求姐姐。”
王夫人道:“是何事你尽管说,若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
薛姨妈拢了手靠在榻上,幽幽道:“自然……就是我那女儿,宝钗的婚事了。”
“姐姐,你是知道的,自从我们家那口子去了后,家里的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要是没你们府上的帮衬,这皇商的名头可能都叫人抢了。”
“我命苦,唯一的儿子不成材,做生意的本事竟然连他妹妹也比不上。可我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蟠儿那孩子就是死活不听啊!”说到动情处,薛姨妈伏在桌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我是实在没有法子了,这世道,我一个商妇,能给宝钗说上什么好婚事呢”
王夫人听了,十分心疼妹妹,到底也是为了王家,才让薛姨妈嫁给了一个商人。
她道:“你放心,我定会帮宝钗留意着。”
薛姨妈抓了王夫人的手道:“那就多谢姐姐了。我们家也不挑什么大富大贵,只要他是个读书人,有上进心,宝钗跟着他往后不吃苦就行了。”
“我们家还有点底子,嫁妆什么的是不用担心的,唯一点,要好好待我的女儿!”
王夫人点点头,宽慰道:“你爱女儿的心我是懂的,宝丫头那么好一个孩子,就是我瞧着,也十分喜爱,定不会委屈她的。”
薛姨妈这才放了心。
晚上,王夫人瞧着贾政神色不错,就提了一句宝钗的婚事,她想着贾政在朝为官,人脉见识比她这个后宅妇人应该宽广的多。
贾政虽素来不过问后宅女眷之事,可对于薛宝钗这个省心懂事的外甥女还是有那么几分喜爱之意的,他道:“我倒有一个人选。”
王夫人亲手奉了一杯香茗道:“老爷的意思是”
贾政道:“今日我见了宝玉一金陵旧友,好像是姓李,乡试考中了第二名,前途不可限量。为人我瞧着谦和有礼,是个有家教的。”
王夫人一听这位李公子条件这样好,不由得担心道:“可是出身大族,怕是瞧不上我妹妹家。”
贾政道:“这具体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你明儿得空喊宝玉来问一问便知。”
说着,贾政又欣慰道:“宝玉这孩子还是听教导的,如今交的朋友不是好多了吗。”
王夫人记下贾政的话,第二日就喊了宝玉过来悉心打听那位李公子的情况。
宝玉虽不知王夫人是什么意思,仍老老实实道:“他的确是金陵人,只是父亲早逝,寡母独自抚养他长大成人。家中唯有几亩薄田,生计略有些艰难。如今靠着举人的身份,领了朝廷的米粮,日子才好过点。”
王夫人听了,略微有些安心,薛家的身份到底还是比李家高的,又接着打听起李琛的为人,她道:“你瞧着这位李公子为人如何作文章的功夫火候怎样”</p>
宝玉奇怪地看了王夫人一眼道:“儿子不过是与他说得几句话,粗浅一看他虽然出身寒微却是个有志气的。至于作文章的水平……想来也是不差的,乡试中了第二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