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冰虫极为敏捷,它沿着街巷很快就在一处热闹的楼阁前停了下来。
魏瑄一看,更棘手了。
四海城的九州客栈。整个临阳郡最热闹的地方。
尚元城成为了雍州的商业中心后,各州郡都有模仿。四海城也是其中之一。
此时正值中秋修沐,四海城内的各个商铺里生意兴隆,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云越细眉紧拧,“大规模关闭店铺,遣散游客,必然会打草惊蛇。”
且这教主行事阴诡,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招。
在这拥挤的四海城内,无论闹出什么事,都会死伤一大片。
怎么办怎么抓人又不会伤及百姓
魏瑄心念电转,深吸一口气,只能学某人的骚操作了。
他立即对临阳郡守周成道,“周郡守,有件事,需要你立即去办。”
片刻后,四海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满城游客忽然如潮水退去,很多店铺都纷纷关门,来不及关门谢客的商户,就在门口挂了个暂停歇业的牌子,匆匆忙忙像赶场子似的往城门口奔去。
九州客栈里。
麻脸汉子推开窗看了一会儿,“小二,外面出了什么事”
这小二提着一壶烧开的热水,边道,“周郡守家有喜事,一会儿就在城门口撒花钱彩头,让大家同喜。都去城门前等着接钱了。”
“知道了,你下去罢。”
麻脸汉子扔给他几个铜钱打发道。
“师父,外头没什么事儿,就是撒个花钱。都去捡钱了。”
东方冉盘膝打坐,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像。
另一头,魏瑄退出房来,熟练地揭下假面,“客舍里有十几个打扮成商贩的弟子。其他没见有什么埋伏。”
云越看向魏瑄,忽然有个疑问,他一个皇子,这些江湖手段都是哪里学的
但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个,撒花钱不可能拖太久。
机不可失。
云越当机立断,“冲进去,全部拿下”
客房的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那麻脸汉子一愣,反应也是极快,拔刀就向他们劈来,周围的十几个弟子也纷纷拔出单刀,双方顿时混战在一起。
这些日月教徒根本不是虎贲锐士的对手,顷刻间就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云越一剑刺入那麻脸汉子肋下将他踹翻在地,趁此时机,魏瑄正要一跃拿下那东方教主。
但就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名在外面接应的郡兵满脸是血跌跌撞撞跑进来,还来不及说话,被一刀从肩膀斜斜劈开,顿时血浆四溅。
曹雄一脚踹开那郡兵的尸体,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身后是百名如狼似虎的凉州军
魏瑄心中一沉,难怪他们要来临阳郡,果然是有接应。
倾颜阁里。
谢映之道“曹雄。你要投奔凉州曹氏。”
东方冉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颇为可惜道“谢玄首,既然你什么都料到了,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送命呢”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截黝黑的如同枯木萎枝般的东西。
谢映之眉心一蹙,那是一只断手。
一只似乎是烧焦黑炭般的断手,指甲奇长。
东方冉细细欣赏道,“这魔族长老的手真是奇怪,死了那么多年,这指甲居然还会长。”
他说话间,这断手的指缝里开始有缕缕黑烟渗出。
谢映之神色冰冷,“你还炼制尸蛊。”
“谢玄首真是见多识广,没错,这是尸蛊,你看,这手的皮肤都成了黑褐色,可见他被当年被你们关在断云崖底怨恨极深。”
尸蛊颜色越深,香气越刺鼻,怨念越重。
尸蛊散发的黑雾伴随着刺鼻的异香很快弥漫了整间画室。
与此同时,谢映之周身似乎凝起如冰霜般薄寒的光华,仿佛月色满衣,映着他清雅的容颜。
“谢玄首果然修为高深,污浊不可近身,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里曾经是撷芳阁。人皮甬,血蜈蚣,鬼藤蔓,还有这除夕夜在这里丧生的无数明华宗的弟子,包括张缉、无相那群人,他们都死在这里,这里的怨念可是极深。”
怨念至深之地为积尸之地,这里的尸气一触及魔族长老断手所炼制的尸蛊,就会汇聚起来,如漩涡一般形成一个阵眼。
谢映之面色微沉,最为阴邪的聚魇阵。
东方冉颇为得意地抚着这只枯黑的手,就像抚摸着心爱之物,脸上的表情让人毛骨悚然。
谢映之注意到,他所用的曹璋的身体,脸色铁青,越来越阴沉,嘴唇血红,就像一个恶鬼。
纸门外,一丝丝黑烟从墙壁里、地面上,每一缕缝隙中往外渗出。迅速地散开。
那些人傀一闻到那怪香顿时眼睛通红,疯狂地扑杀撕咬。
苏钰等人一时被压制住,再看楼内,那些冠袍华衣的客人们,脸色逐渐变得幽沉阴晦,不约而同地向他们看来。
苏钰顿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曹璋的脸已经像青面獠牙的恶鬼一般,一边说话,口中的流涎不断淌下那滑稽的抽屉下巴。说话却毫不结巴,不紧不慢道,“这尸蛊可以把这里所有怨念和业力全召唤起来,这倾颜阁内的每一个人都会变成恶鬼。”
谢映之明白了,难怪东方冉要用曹璋做人傀,因为就算他自己,也不敢亲自操纵尸蛊。
在这聚魇阵中,谁都不能幸免。他的修为还不至于能挺过去。
谢映之冷静地一条条想下去,其实这里除了他,没有一个人的修为能挺过这聚魇阵,包括门外的苏钰他们,在这里待越久,尸蛊之毒就越深,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中变成怨念操纵下的傀儡丧失心智。
要克制这尸蛊只有一个方法。
东方冉借用曹璋的脸笑得诡谲无比,“谢玄首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怎么化解这满阁的怨念,除非你用自己做封印,但是这样你的生气就会被尸蛊吸走,你的修为会全部废掉。”
谢映之静默地看着他。
东方冉眼中终于流露出忌恨已久的快意,“既然师父说你心性最佳,那么让我看看,你是牺牲自己救这整楼的人,还是独善其身坐视不管,怎么样谢玄首,决定了吗”
江州
“西陵哥,外面有位高严高刺史来找你。”魏曦进门道。
魏西陵放下手中的公文,看了眼萧暥,见他睡得正熟,于是道,“请高刺史去书房。我立即就来。”
然后他回头吩咐方澈道,“澈儿,你照顾阿暥,我片刻就回。”
一进书房,魏西陵就略去寒暄,直接问道,“高刺史,带了吗”
魏西陵让刘武经过襄州的时候,去找高严,谢映之上一次在襄州为萧暥治病,还留下一副方子。
高严道,“带了,我怕不稳妥,还是自己跑一趟。主公怎么样了”
魏西陵一边立即命人按谢映之以前的方子煎药,一边道,“医官看过了,尚无起色。”
高严面色焦虑,“这西征北伐都尚未开始,主公这病得实在不是时候啊。”
“是我没有护他周全。”魏西陵道。
高严叹了口气,“我没有指责将军之意,只是天下虎狼环伺,主公这病令人心忧,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寝居里。
方澈坐在塌边,就见萧暥容色苍白,紧闭着双眼,两道雨后山黛般的秀眉微微蹙起,让人很想探手给他拂开。
梦中,大雪纷飞。
一场恶战下来,血染战袍,铠甲上也凝着一层冰霜。
他站在山间遥遥望着那座孤零零的城。和大雪间山道上行军的队伍。
云越把一件披风盖在他肩头,“主公,你身体不适,还是回去罢,而且”他犹疑片刻,道,“魏将军看到,又要误会你了。”
“他全军缟素,一心复仇收复江州,恢复义父的基业,”萧暥眉峰紧蹙,脸色异常苍白,“可他为人太过磊落,要有人替他把这暗中的毒刺拔除,决不能,决不能让他也像义父那样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的话。
殷红的血从嘴角渗出,沿着清致光洁的下颌淌下。
方澈脸色惨白,顿时慌了,“暥哥哥,你醒醒,你不要有事啊”
魏西陵和高严进来的时候,就见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正急着想要出来喊人。
魏西陵几步上前,拽住萧暥的手。
他的手冰冷,像握着一块寒冰,但额头却滚烫。
魏西陵剑眉紧皱,才出去片刻,怎么就这样了。
“再派人去大梁催,务必请谢先生来”
高严也急了,“主公病得如此沉重,这谢玄首还有什么要事比这更紧要不管他手头有什么要务都搁下,绑都要绑来”
魏西陵默默看了他一眼,不,谢映之不是这样不可靠的人。
刘武都出发几天了,谢玄首还没有消息,不会是大梁城里出事了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