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粮草被烧了很多,说不定现在在哭。”宁毅随手指了指,说了句俏皮话,若在平时,人们大概要笑起来,但此时,所有人都看着他,没有笑,“就算不哭,因失败而沮丧,人之常情。因胜利而庆祝,好像也是人之常情,坦白跟你们说,我有很多钱,将来有一天,你们要怎么庆祝都可以,最好的女人,最好的酒肉,什么都有,但我相信,到你们有资格享受这些东西的时候,敌人的死,才是你们得到的最好的礼物,像一句话说的,到时候,你们可以用他们的头盖骨喝酒!当然,我不会准你们这么做的,太恶心了……”
“今天没有庆祝。”宁毅说道,“酒,每个人只许一盅,为的是让你们暖暖身子,好好休息。但你们的警惕心一刻都不许放松!等到你们醒来,你们要比现在更强大!你们只能比现在更强大!然后,让你们的敌人发抖,让他们去死。而你们活着。”
“……我说完了。”宁毅如此说道。
营地里肃杀而安静,有人站了起来,几乎所有士兵都站了起来,眼睛里烧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被煽动的。
“是——”前方有吕梁山的士兵大喊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下一刻,同样的声音轰然间如海潮般的响起,那声音像是在回答宁毅的训话,却更像是所有人心中憋住的一股怒潮,以这小镇为中心,刹那间震响了整片山原雪岭,那是比杀气更凝重的威压。树木之上,积雪簌簌而下,不知名的斥候在黑暗里勒住了马,在迷惑与惊悸转圈,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宁毅走出了人群,祝彪、田东汉、陈驼子等人在旁边跟着,这个夜晚,可能所有人心中都难以平静,但这种翻涌带来的,却并非躁动,而是难以言喻的强大与凝重。宁毅去到收拾好的小房间,不一会儿,红提也过来了,他拥着她,在铺在地上的毯子里沉沉睡去。
除了负责巡逻看守的人,其他人随后也沉沉睡去了。而东方,就要亮起鱼肚白来。
等到一觉醒来,他们将成为更强大的人。
京城,第一轮的宣传已经在秦嗣源的授意下放出去,不少的内部人士,已然知道牟驼岗昨晚的一场战斗,有一些人还在通过自己的渠道确认消息。
兵部大堂,又忙碌了一晚的秦嗣源这才稍稍收拾了东西,准备休息,旁边,匆匆过来与他聊了片刻的李纲也已是满脸倦容。
“天亮之后,只会更难。”秦嗣源拱了拱手,“李相,好生休息一下吧。”
“是,说的是,我也得……睡上一两个时辰了。该休息一会,才好与金狗过招。”
老人说着,又笑了起来,自从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喜不自胜,步伐奔走间,都比往日里迅捷了许多。兵部后方早给他们准备了暂歇的房间,两人去到房间里,自也有仆人伺候,秦嗣源沾床就睡了,李纲点燃灯烛,推开窗户,看外面漆黑的天色,他又笑了笑,不觉间,眼泪从满是皱纹的双眼里滚落出来。
李纲性情暴烈忠直,走到相位之上,已是多年未曾识得眼泪的滋味。他的能力如何,外界固然有多种说法,然而一份爱国的拳拳之心,炽烈无比。这几年来,他推行各种事情,每遭掣肘,朝堂混乱,兵事糜烂,他欲振作此事,却又能做到多少?这一次女真攻城,他组织的防守坚决,甚至已做好殒身于此的准备,然而女真的强大,如泰山般的压下来,他死不足惜,却何曾看见过希望。
只有在这一刻,他恍然间觉得,这连日以来的压力里、大量的生死与鲜血积累的浓黑中,终于能够看见一点点亮光和希望了。
他吸了一口气,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然后赶快上床,让自己睡下。
他得赶快休息了,若不能休息好,如何能慷慨赴死……
女真的营地里,篝火燃烧,宗望背负双手,望着视野前方,巨大的城池。
刘彦宗跟在后方,同样在看这座城池。
战事发展到这样的情况下,昨夜居然被人偷袭了大营,实在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不过,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女真大将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彦宗哪……若不能尽破此城,我等还有何脸面回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是加深了宗望破城的决心而已。
刘彦宗目光冷漠,他的心中,同样是这样的想法。
在来之前,他们觉得武朝多半会有些底蕴,还算谨慎。后来大破武朝军队,觉得他们根本就是一窝兔子,毫无战力。如今,算是被兔子挠了。
晦气……
得更多的杀掉这些武朝人才行!彻底的……杀到他们不敢反抗!
鸡鸣的声音已经响起来,矾楼,后方的院落温暖的房间里。
师师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正在沉睡,被子下面,露出白皙的纤足与系有红色丝带的脚踝。
睁开眼睛时,她感受到了房间外面那股奇异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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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章节名,大概要用很多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