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义分舵的除了段誉,还有一个清丽出尘的木婉清。
段誉看到乔峰和千岁忧,脸上流露出歉意的笑容:“大哥,岁忧妹妹,对不住啊。我昨天一时情急,就忘了跟你们说一声,还兴师动众,让你们找我。”
千岁忧手里正拿着柚子坐在杏花树的树枝上,她眨巴着眼睛打量着木婉清。
木婉清虽然跟着段誉一起到了杏子林,可她面无表情,看向千岁忧的目光十分凶狠。要是旁人被她那么一瞪,早就瑟瑟发抖了。就连她的朋友钟灵,被她这么一瞪,都会吓得不敢说话。
可千岁忧却并不害怕,还朝她露出一个堪称是娇憨的笑容。
木婉清微微一怔,她听到段誉喊千岁忧妹妹,心中就来火。段誉到底是有多少个妹妹!先是钟灵,接着便是她,如今又多了个不明来路的少女,而且这个少女还长得特别好看!
她本是与段誉有婚约的,两人差一点就成亲了。谁知后来无缘无故说她是段誉的妹妹,她心中情意已动,却被别人告知她和段誉不能成亲,否则便是兄妹□□。
她不想接受自己与段誉是兄妹的现实,却不得不接受。她的阿娘秦红棉本想将她带回山谷中平静度日,可她也恨秦木棉。
本该是她师父的人,忽然变成了她的阿娘。
本该是她夫君的人,忽然变成了她的哥哥。
她一怒之下,只身一人在外飘荡,谁知会在无锡遇见段誉。
她本不想段誉跟着自己,可段誉就像是快牛皮糖似的,婉妹婉妹叫个不停,她心乱如麻,又忍不住对他心软,就跟着他一起到了杏子林中。
可谁知才来,就听到他对着坐在杏花树上的少女喊妹妹。
又是妹妹!
木婉清气得正想拂袖就走,谁知杏花书上的少女飞身而下,翩然落在她的面前,只见少女抬手。
木婉清眉头一皱,拿在手中的修罗刀正要挥出,忽然眼前出现了半个柚子。
木婉清:“……”
她想过少女抬手有千万种可能,就是没想到少女会递给她半个柚子。
一袭红色衣裙的少女立在前方,月光下,她朝木婉清笑露出一个十分无害的笑容,“柚子,吃吗?”
木婉清低头看着递到她面前的柚子,默了默,伸手接过。
旁边的段誉和乔峰两人正在说话,也没留意这边两个小姑娘的动静。
千岁忧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望着木婉清。
因为常年与秦红棉在山中隐居的关系,木婉清不谙世事,是个单纯直接的漂亮小姐姐。她有什么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千岁忧:“明天丐帮要跟一品堂打架,我怕乔峰打不过他们,所以叫段誉哥哥来帮忙。木姐姐,你不会介意吧?”
木婉清:“啊?”
千岁忧下巴微抬,朝乔峰和段誉两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他们俩是兄弟,木姐姐不知道么?”
少女不按套路走,说起段誉的时候虽然言辞亲热,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爱慕之情。反而是说起那个一身灰袍的男子时,眼神闪闪发亮。
木婉清摇头,低头看着手中的柚子,“段——”
段郎二字本要脱口而出,可到了嘴边,却想起那是自己的兄长,木婉清十分生硬地换了个称呼,“段大哥没说。”
千岁忧:“我是因为乔峰,所以才叫人去找段誉哥哥的。”
木婉清抬眼,看向少女,只见千岁忧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情,不由得心中恼怒。
段誉那个家伙,离开了大理不久就跟千岁忧一块儿就算了,如今好像什么事情都告诉了千岁忧。奇怪的是,她竟然不气千岁忧,反而气起了段誉。
这时千岁忧又说:“我等会儿想要借段誉哥哥的血来用一下,可他好像很怕疼,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木婉清心中正生气,如今听到千岁忧这么说,朝段誉招手。
“段誉,你过来!”
段誉正在跟乔峰说话呢,忽然听到木婉清这么说,连忙过来。他遇上木婉清之后,木婉清就一直冷着脸对他,一声不吭的,可将段誉急死了。
如今木婉清主动喊他,他心想总得将婉妹哄好了,让她回大理镇南王府与爹爹父女相聚。
段誉快步走过去,俊秀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婉妹,什么事?”
木婉清忽然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段誉看得愣住了,这是得知他们是兄妹后,木婉清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然而还没回过神来,右手手掌忽然被人捉住摊开,只见木婉清手起刀落,修罗刀已经在段誉的掌心划过,殷红的血从掌心流出。
段誉:“婉妹!”
木婉清直接将段誉还在流血的手拉去给千岁忧。
段誉掌心剧痛还没能反应过来,听到木婉清杀气凛凛地跟千岁忧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他愿意的!”
千岁忧之所以要找段誉,倒真的不是说有段誉在,就可以对付南海鳄神。
但段誉是一个开了挂的存在,他被钟灵的闪电豹咬了中毒都能遇上一只血□□,吃了之后就变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既然段誉百毒不侵,那他的血……是不是或多或少会有解毒的功能?
千岁忧心里就是盘算着这个,因此才会要蒋舵主去将段誉找回来。
一品堂在惠山不见得会用下三滥的手段,但是未雨绸缪总是好。千岁忧身上带了许多师父给的宝贝,但并没有能解万毒的解毒丹。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要点段誉的血过来。
段誉看着自己被划了一刀的右手掌心,疼得眼角直抽。
明明自己很无辜,他还不能凶。他还记得木婉清喜怒不常,不管对错都要打他脸的坏习惯。如今好歹是没打脸,不过是流几滴血,没什么打紧的。
段誉:“婉妹,你和岁忧是在做什么?”
千岁忧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破碗,放在段誉的手掌下,很是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段誉哥哥,对不起啊。我和木姐姐说想问你借点血来用,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木姐姐人真好,一听我这么说,就让你过来了。”
而且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让她的小心脏都有点发颤。木婉清虽然接受了自己和段誉是兄妹的现实,但她心里对段誉似乎又爱又恨,不知该要如何自处。
段誉右手掌心的血落在白色的破碗中,他从小到大,极少受这些皮肉之苦,更何况如今是放血,不由得将脸别到一旁,问道:“你借我的血做什么?”
千岁忧望着那破碗的血量,估摸着要多少才够,她言简意赅:“有用。”
段誉苦笑地看向前方的乔峰。
乔峰也是被千岁忧弄得一头雾水,他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岁忧,别胡闹。”
千岁忧一本正经地胡扯:“才不是胡闹。段誉哥哥是大理段氏,修炼的又是段氏的内功,至阳至刚,段誉哥哥跟我说,他被一只剧毒的闪电豹咬了都没事,可见大概连身上流着的血都与旁人不同。”
乔峰有些诧异,看向段誉:“竟有这样的事情?”
段誉点头,“确实有,那闪电豹咬了旁人,旁人都快被毒死了。它咬了我,我也浑身发麻动弹不得,可那不是因为我炼了家里的内功。岁忧妹妹,我告诉过你,那是一只□□跑到我嘴里,被我吞下去了才会这样,那只是巧合。”
乔峰闻言,哭笑不得地感叹了一句:“贤弟,你的奇遇颇多啊。”
而这时,千岁忧觉得接的血差不多够了,取出一瓶金创药,将药粉洒在段誉的伤口上。一次刺痛,段誉正想将手缩回去,千岁忧却抬头瞪了他一眼,“别动!”
段誉:“……”
只好乖乖不动。
月光下,少女低着头,她手上动作轻柔地将药粉洒在段誉的手掌上,看他疼得五官都有些扭曲,忍不住取笑:“段誉哥哥,出息啊。”
话虽那么说,还是低头,往他的掌心吹了吹。
难得见少女这么温情的模样,段誉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这时,木婉清说道:“还是让我来吧。”
千岁忧闻言,抬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好啊。”
然后就很爽快地让位给木婉清,而她则是端起那个破碗,语气轻快地乔峰说道:“乔峰,我们走吧。”
乔峰虽然不知道千岁忧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乔帮主看着木婉清瞪着段誉的目光……觉得自己还是跟千岁忧一起走吧。
江湖莽汉虽然不是很懂这些风花雪月,但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留还是有直觉的。
乔峰和千岁忧离开之后,木婉清看着段誉的手掌的伤口,不由得眼眶一红,“很疼吗?”
段誉:“……不、不疼。”
再疼也不敢说疼,段誉对眼前的这个妹妹,心中也十分难舍。大概是他自从见到王语嫣之后,惊为天人,便开始对王语嫣痴心一片,如今再度面对木婉清,心中反而只剩下淡淡的爱怜之情,不再像初始知道真相时那般复杂。
木婉清低垂着双目,默默地将刚才千岁忧留下的干净布条拿起,小心翼翼地帮段誉包扎着伤口。
她的语气轻柔,却十分冷静:“段郎,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你对她那么好,心里有些生气。你与她认识才多久,她竟然也知道你我之事,我听了心中十分生气,我见不得你对别的姑娘好。”
段誉:“婉妹,你不能再叫我段郎,我们是兄妹,你要喊我大哥。”
木婉清手中动作一顿,原本轻柔的动作忽然变得粗暴,等她帮段誉的伤口包扎好时,段誉已经疼得头上冒出冷汗。
木婉清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为什么兄妹就不能当夫妻?”
段誉汗颜:“因为这有悖人伦,我们若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会令家族蒙羞,为天下所耻笑。”
木婉清:“那你我一同死了,到阴间去,是不是可以当一对阴间夫妻?”
段誉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婉妹,你千万别这么想。”
木婉清却站了起来,她黑色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更显冷清。
只听得夜风将她的声音传来——
“我自从离开大理后,便一直没有回去,我也不想去找我的师父,我恨她。我也不想去找你和你的爹爹,你们所有人,我都不想见到。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找我?”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反而听得段誉心中一阵心酸,他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婉妹。”
“别喊我婉妹,谁稀罕当你妹妹!”
木婉清转头,一双清凉的眸子带着怒气,她上前,双手揪着段誉的衣领。
段誉一愣,怔怔地看着木婉清。
木婉清:“你曾发誓永不辜负我,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离开此地,远走高飞,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是兄妹,你还是我的段郎,好不好?”
段誉看着木婉清的模样,想起自己曾与她经历的磨难,又想起自己看见她摘下面纱时的惊艳,几乎要忍不住心软要点头。
可段誉只是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拍了拍木婉清的后背,轻声安抚说道:“婉妹,不可任性。”
木婉清:“你竟不愿意?”
段誉苦笑,说道:“到了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又怎会没人知道我们是兄妹?婉妹,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永远都无法当你的段郎。”
木婉清猛地松手,她站直了身体,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而此时,乔峰正与千岁忧在房中,少女进门就要了纸笔坐在桌子前方在写什么东西。
乔峰想起方才千岁忧和蒋舵主说段延庆的时候,说到段延庆曾想害一对兄妹□□之事。
乔峰,“段延庆想害的那对兄妹,是不是贤弟和木姑娘?”
千岁忧意外抬眼,“你这都能发现?”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隐晦了,乔峰怎么猜出来的?
乔峰一哂,说道:“你不是说段延庆好像跟大理段氏有仇?我只是顺着你的话猜测而已。”
千岁忧放下纸笔,站起来将纸递给乔峰,说道:“这是我师父的解毒丹配方,能解一些寻常□□,万一西夏人用的□□很特别,那肯定没辙。我刚才要了段誉哥哥的血做药引,希望会有用。”
乔峰将千岁忧递给他的纸笔接过,其实人练武到了一定的层次,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暗算。即便是身处有毒的环境之中,也可运功抵御。但大敌当前,乔峰也不与千岁忧客气。
经过了全冠清、康敏等人之事,他已经明白,即使自己行事光明磊落,但架不住别人心思歹毒,还是小心为好。
乔峰将配方接过,让丐帮的弟子摸黑出去将药配好了。
乔峰:“你明天与段贤弟——”
千岁忧:“我明天想跟你们一起去赴约。”
乔峰眉头微皱,本想说此事不妥,但又听到千岁忧说道:“不是说一品堂来了可以行军交兵的阵仗么?我一直跟师父待在古墓中,世面见得少,乔帮主就让我去见见世面行不行?”
话说到最后,语气也变得调皮起来。
乔峰看向少女,她站在他的前方,很是乖巧的模样,可那亮晶晶的双眸总会不经意闪过狡黠,她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顺从。
他如今大概也摸透了这少女的行事风格,随心所欲得很,万一到时候她只身一人跑到惠山凑热闹,说不定更危险。
这时少女又一脸哀求地问道:“乔峰,好不好啊?”
乔峰:“……”
最后,他还是听到自己说——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