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丰说出自己的判断,良久没有再说什么。他闭着眼,却也感觉得到室内已冷得如刺骨的寒冬。
寒意尽数散发自夜星沉的身上。
夜星沉沉默。
良久,鬼丰这才又道:“梁孝王封闭了自己王陵后,应是并没见到那个叫婉儿的王后,更不要说和王后一起到了于阗。很多人或许不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我却能理解。婉儿先入陵墓、要和梁孝王实现用无间逆转的计划,但这些计划都是梁孝王的计划。”
微有停顿,鬼丰轻叹道:“就像当年我去见我曾深爱的女人一样,那是我自己的计划,却不是那女人的计划。女人真的很奇怪,她们天生就有如权术者般的手段,也如权术者一般能做戏。”
室内只有鬼丰孤寂的声音。
看着有如幽灵般的夜星沉,鬼丰竟然还能坚持的自说自话,“我们都曾是天真的人,一直以为你或许对我无感,但请你不要骗我;你或许对我无爱,但请你不要伤害。但这其实不过是太多人天真的幻想罢了。”
蓦地嘲讽的笑了起来,鬼丰感慨道:“这世界真实的情形是——更多人是披着情感的外皮,做着欺骗伤害的勾当。这世界还有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好人虽有心善了,但恶人却始终不想善终。为什么?”
知道不会得到夜星沉的回答,鬼丰说出答案道:“因为每个人对待别人,都如同对待镜子中的自己,这些人如果有着恶毒的心思,就无时无刻不怕这种恶毒会反噬到自己的身上,他们很怕这种报应,因此他们一定要毁灭了对方才能甘心。”
青铜面具上闪着清冷的光辉,鬼丰似说着无关事情的语气,“我曾经深爱的女人受了我的好处,只怕不帮我就会得到我的报复,索性想要一了百了的做掉我。而婉儿呢……这一直是梁孝王的计划,她或许根本不愿,她为何要抛弃已有的一切和梁孝王去冒险?没有理由的,她爱的是梁孝王,不是刘武。你是王爷人家才会爱你,你若是亡命的话,人家只会嫌弃。”
摊手似笑,鬼丰道:“很寻常的道理是不是?但有多少年轻冲动的少年会懂得呢?”
夜星沉居然仍旧纹丝未动。
哀莫大于心死,有些人心死到了极限,就是毁灭的开始。
“不过那时候的梁孝王想必很可悲、也很有些可怕……婉儿一定知道,她若是再不支持梁孝王的计划,她不要说维持现状,说不定立即会被梁孝王活埋在土里。”
幽然的叹息,鬼丰做出了最终的结论,“于是她开始实现自己的计划,先答应了梁孝王,然后在入葬的时候,找机会逃出了陵墓。梁孝王虽然挖了条黄泉道要和婉儿相见,但他绝不会再让人挖条通外的道路的,这是陵墓,又不是王宫,挖出条黄泉道都让旁人议论,如果挖出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肯定会被景帝的细作知道。更何况,梁孝王知道用了无间后,陵墓不会再成为他出去的阻碍。他想得其实很周到,婉儿想的也很周到——她偷偷逃出了陵墓,此生就选择和梁孝王再不相见。婉儿从不信梁孝王能成功的,她认为梁孝王动用了无间,就会去了另外一个空间,梁孝王若不动用无间,他就只有饿死在自己的王陵内!”
他说起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居然极为平静。看着如同尸体般的夜星沉,鬼丰缓缓点头道:“宗主不语,应是认为我说的没有问题?”
夜星沉终于睁开了眼,如同一具被活埋的尸体蓦地苏醒,“你是哪个?”
“我?”
鬼丰略有意外,随即笑道:“宗主忘记了我?”
“你不是姜岐,你也不是杨阿若。”夜星沉喃喃道:“一个养蜂的隐士和一个被女人……抛弃之人,哪怕是得到异形香相助,也不应该对远古之事这般了解。更不会花这多时间去将梁孝王的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
他提及“梁孝王”三字时,和提及陌生人一样。
有时候一个人必须要忘记,才能活下去。
鬼丰轻轻叹了口气,“我适才倒真怕你出手杀了我。”
夜星沉冷漠道:“你话虽然多,但终究没有骗我,我为何要杀了你?更何况……”夜星沉哂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还是隐瞒了实力?”
鬼丰低语道:“很好,你很有原则,我很喜欢。”上前一步,鬼丰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不迫,“我是谁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就好。我其实和你一样,既然要做事,就一定要做下去,既然要找合作人,就一定要找个值得信任的。开启白狼秘地、对付女修的事情,不容有任何意外。”
“你真要对付女修?”夜星沉微扬眉头,似有不信。
这本是极为大胆的想法!
“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说了——我要开启白狼秘地换世、对付女修,同时能帮你找到单鹏。我帮你,因为我希望你也能助我。”鬼丰淡淡道:“我会杀人,我也会隐瞒些事情,但我宁可不说,也不想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