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广寒。
北风萧瑟。
白莲花出了庭院,沿着寂静的长街行去,一直到了荆州牧府外营帐扎结的地方。数百西域人马前来荆州,得荆州牧的特许,可在城内设下帐篷。
回转到自己的帐篷内,白莲花静静的燃起炉火,席地而坐。看着虚空重温着和单飞说过的一切,许久的光景,白莲花轻叹道:“姜叔叔,你来了?”
下一刻的功夫,鬼丰已立在帐内,看着孤寂的白莲花道:“你看起来有点沮丧。”
白莲花本要摇头,却又点头道:“看着孙尚香和单大哥重归于好,我不开心。我见到孙尚香的时候,知道她在嫉妒,她也不喜欢看到我和单大哥在一起。”
咬了下红唇,白莲花道:“嫉妒的种子一播下,就会生根发芽的。我本来以为只要稍加利用,就会让孙尚香离开单大哥,可我没想到……她那快的自省,单大哥亦是对她不差。”
她在鬼丰前,从不隐瞒什么。
青铜面具闪着比霜雪还要寒冷的光芒,鬼丰的语气却是平静,“你不会因此放弃单飞的,是不是?”
白莲花嫣然一笑,“自然。”
“你现在仍旧喜欢单飞?”鬼丰缓缓问道。
“是。”白莲花毫不犹豫道。
“比以往更加的喜爱?”鬼丰又道。
“是!”
白莲花回答的仍旧没有片刻迟疑,可她还是有些困惑道:“姜叔叔,你问这些做什么?”
“为什么?”鬼丰缓缓问道,见白莲花蹙眉不解,鬼丰补充道:“你为何感觉到比以前更爱单飞?”
白莲花沉默下来,认真的思索。
鬼丰不等她的答案,继续道:“如果他还是从前的那个单飞,你是否还会这么执着的去爱?”
白莲花想了许久,喃喃道:“姜叔叔,我真的从未想过你说的这个问题。在冥数的日子里,每在我孤独无援的时候,都是靠想着单大哥才让我克服了一切。在冥数见到单大哥那一刻,我真的如同做梦一般。”
她托腮望着对面的炉火,如同不久前面对单飞一般。
可在那时,她不敢如此述说。
她很怕——怕自己熬得过冥数的苦难,却挺不住拒绝的语言。
“我不知道用了多少努力才压抑住自己的情感,我怕我会坏了他的事情,让他迟疑为难。”
少女喃喃自语,旁若无人般。
鬼丰静静的立在帐门前,并不打断。
“本来我们的计划,和单大哥暂且无关。可见到单大哥立在荆州牧府前,我就知道,我不能再当他是陌生人。”
少女眼中带着无尽的思念,“我很快的改变了计划,随即让单大哥认出我来。因为我怕……”
“你怕什么?”鬼丰接了句。
白莲花涩然道:“姜叔叔,你不是对我说过,既然爱就一定不要放手,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刻这个世界还会不会存在。”
面具后的眼眸有寒光微闪,鬼丰无言。
“我怕和他错过了这次相认,下一次不知道又会到了什么时候。我怎等得那些想念的时间?”
白莲花嘴角带着甜蜜的笑,“他真的认出了我,你不知道那一刻的光景,我好喜欢。”
她没用什么华丽的词藻来形容,她不需强调什么,“喜欢”二字是她那时全部的情感。
“我发现我辛苦的那些日子全部值得。”白莲花终于向鬼丰望来,“我想他若是从前的单大哥,我就是从前的莲花。他变成了现在的单大哥,也就有了现在的白莲花。”
顿了许久,白莲花轻声道:“我这么说,姜叔叔你是否明白?”
她细腻的心思难以言表,说出来后知道很多人不会懂得,可姜叔叔会懂的。
“我明白!”
鬼丰缓缓点头道:“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因此鸿鹄和燕雀始终不会飞到一起。和配不配无关,和习气有关。因此燕雀若爱上鸿鹄的话,从来不应该等待鸿鹄低头,更不应该去拉低鸿鹄的志向……聪明的燕雀,只会希望飞的和鸿鹄一样。”
他用的是另外一种譬喻,白莲花听了,喃喃道:“不错,我是想飞的更高的燕雀,追上鸿鹄般的单大哥。可单大哥若是燕雀的话,我就算是鸿鹄,亦会飞在他的身边。”
她说的自然而然。
帐内静寂。
唯余火燃。
“噼啪”的木炭偶尔爆发出夺目的光彩,却不舍得跳出火炉的臂弯。
鬼丰轻轻叹口气,转身想要离去,听白莲花突然叫道:“姜叔叔?”
止步却未回头,鬼丰静待白莲花的下文。
许久的功夫,白莲花轻声道:“姜叔叔,我一直未曾谢谢你。没有你对我的帮手,我不会认知更广阔的世界,更不会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不用谢我……”
鬼丰沉默片刻,“你想说的不是这些?”
白莲花看着那神秘难测的背影,良久才道:“我记得初次和姜叔叔见面的时候,我手上有块硬饼。”
鬼丰淡淡道:“我记得你分给我一半。”
“那时候的姜叔叔就不是吃那半块硬饼的人。”白莲花轻声道:“姜叔叔,我不再是从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女孩。很多事情,我再重新想想,发现很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