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韩雪兰简直都想仰天长啸了, 抓狂道, “我爹他已经彻底疯掉了还哪里在乎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啊啊啊啊”
谢清欢眉头紧锁,沉默着半天都没有说话。
“你倒是多少说句话啊”韩雪兰暴躁的情绪已然蔓延到了方方面面。
“兰儿, ”谢清欢捏着额角, 缓慢地, 但艰难地问道, “韩家而今在西北, 到底还有多少兵”
韩雪兰震惊地望向他, 僵硬了半晌,结结巴巴地反问道“你你你,你问这个作什么”
韩雪兰左顾右盼了一番, 压低了声音,凑到谢清欢面前, 恨铁不成钢道“韩家有再多的兵,那也不是叫着韩家军, 就是真的姓韩了”
“我爹他脑子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楚襄侯、虞宁侯、还有陛下的禁卫军、西山大营和五城兵马司哪一个是真正好相与的你难道还敢直接造反不成”
“不成的”韩雪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 脸色惨白道, “会死人的会死很多人的我们都会死的”
“我不是说这个,可是兰儿, ”谢清欢的脸色肃穆了起来, 异常艰难道, “问题的关键, 从不在韩家有没有造反的心, 而是岳父大人他这么做,如果真的被他弄成了那事情就变成是陛下到底会不会觉得韩家是想造反的了”
“你想想,韩家手握重兵,老老实实驻扎在西北手边卫国,那是国之英豪,”谢清欢简直不知道该说自己这个老丈人什么了,“但削尖了脑袋往陛下看好的太子殿下身边钻,还意欲截胡皇贵妃娘娘侄女的位子这不是想撺掇着太子造反,也至少是故意挑拨长信宫与永寿宫、皇后娘娘与皇贵妃、二殿下与四殿下的关系吧”
“陛下可能不舍得动自己的亲儿子,但是对韩家”谢清欢痛苦地闭了闭眼,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
谢清欢苦笑道“今上雄才大略,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你都不需要再往前去看萧河云家和韩王府,你就现在睁眼瞧瞧我们谢家这被不上不下悬在半空、除了向陛下表忠毫无选择、苟延残喘地减缓倾颓之势的尴尬境遇,你再想想那说围就围被围了八九个月彻底元气大伤的荣国公府”
“陛下,对上我们这些世家中人,可是从来没有过多少温情脉脉的。”
“岳父大人这么做,无论最后成或不成,但凡让陛下知道他动过了这个心思兰儿,岳父大人他是在西北呆得太久了,他恐怕,还把陛下当成那二十年前那任世家磋磨的模样呢”
“他这事儿,做的不只是糊涂,他这是愚不可及,自寻死路”
韩雪兰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说她方才初初听到消息时,还仅仅只是愤怒恼火,如今听了谢清欢这么一段分析下来,却是后背生出了涔涔冷汗,浑身上下,一阵一阵止不住地发着抖。
“不行,不能让我爹这么乱来,”韩雪兰小脸煞白,急急慌慌地抓住谢清欢的手,苦苦哀求他,“你想想办法啊你那么聪明,你倒是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啊”
“我爹他真是疯了,他这是要拉着整个韩家陪葬呢他怎么就,怎么就这么的不明事理呢他这个人,真是,真是的”
谢清欢微微哑然,他昔年求娶韩雪兰时,自然是与韩雪兰的父亲、大名鼎鼎的骠骑大将军韩渊的嫡长子韩昊见过几面的。
不得不说,出于翁婿情谊,有些话,做晚辈的是不好直说做长辈的,但谢清欢从那中年男子那双浑浊中泛着精光的双眼中,隐隐的,看到了两个人的影子。
虞宁侯傅从楦,和谢清欢的伯父谢域。
谢清欢从自己这个老丈人韩昊身上,看到了傅从楦的狠,和谢域的贪。
但却唯独缺了傅从楦和谢域两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着的,那种世家子弟自小被惊心培养出来的气度风华。
那注定是一个为达目的不讲手段的狠角色。
谢清欢想,自己粗略一听就能想到的弊端与后果,韩昊做事之前,经过的那番深思熟虑里,未必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了。
说来说去,不过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再大的风险都是值得的。
而韩昊既然已经选择要铤而走险地来掺和这个事情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不是他们能掺和得了了的。
“兰儿,”谢清欢的一贯清淡随意的语气里带上了丝丝的漠然无关,他缓了缓,还是实话实说地告诉韩雪兰道,“这事儿,我们没法管的也最好不要去管。”
“没法管”韩雪兰像是不认识他一般松开了谢清欢的手,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不要去管”
“岳父大人若是心意已决,”谢清欢垂下手,冷静道,“韩老又缠绵病榻,韩家之中,是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的。”
“此事关碍太大,你若是狠得下心来,祸不及出嫁女,我们就干脆不闻不问不去管,全当作不知道。”
“那是我爹”韩雪兰气红了眼睛,“那是我韩家的人不闻不问你要我怎么不闻不问谢清欢,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
“你若是狠不下心来,”谢清欢背到身后的手轻轻地握了握拳,平静道,“我们就去信一封,给你四堂兄,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又与韩老感情最深,他知道后,必然会有所决断的。”
“兰儿,这毕竟是韩家的事情,我们出面,已然很不合适了。”
“找韩歧堂兄么”韩雪兰纠结迷茫了,迟疑道,“可是韩歧堂兄毕竟是我二叔家的堂兄,这事情又是我爹做的不妥当,贸然捅出来,万一韩家内部出了什么事情”
“那就分家,”谢清欢一脸漠然道,“刮骨去毒,弃车保帅,到了这一步,以四堂兄的性子,多半是要分出去的。”
这也是谢清欢一开始直接问韩雪兰韩家还有多少兵马在手的原因,韩家若分家,必然要大动干戈,伤筋动骨一番。
倒是不知道最后落到韩歧手里的,还能剩下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