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心里实在是有些彷徨的,这与傅韵秋那次还有不同,请了傅家那信哥儿为僖儿伴读,这番改变,到底是好是坏钟情实在是摸不准。
郇如看出钟情隐约的出神与心不在焉来,笑着又简单闲话了两句,便辞别了钟情出来,去偏殿里寻自己那正奋笔疾书的弟弟。
初初退出来,却是先一步撞上了刚放学而归的四殿下允僖,允僖微微一愣,笑着与郇如打招呼道“如姐姐,你过来了瑾哥儿呢”
“他正在那边偏殿里读墨子呢”郇如便微微站定,打算等等看,若是四殿下要去寻了郇瑾闲话,自己也就不打扰他们表兄弟叙话、先另找了地方呆着等会儿好了
果不其然,允僖一问到这答案,立刻笑了起来,嘀咕了句“他倒惯是个用功的,不过也读起杂书来了”然后抬仰起脸,冲着郇如笑了笑,留了句“那如姐姐与母妃慢慢聊,我自去寻瑾哥儿说话了”也不待郇如反应,就抬腿朝着她方才与自己指的偏殿方向直接过去了。
郇如站定,摇了摇头,算是对这些不解风情的男孩子们绝望了,叹息着自找了地儿窝去。
允僖迈进偏殿内间的时候,一上午的时间,郇瑾已经抄了足有小半沓了,见允僖进来,便仰起脸弯了弯两扇月牙似的眼睛,笑得一脸的天真可爱,搁了笔招呼道“表哥,你来了。”
这是二人日前玩投壶时,郇瑾输给允僖的赌注,说是二人本就是同年而生,真分兄弟,郇瑾那半年也未免太占便宜了得轮着一人做另一人那半年的哥哥才好以投壶论输赢,谁赢了,谁先做哥哥
郇瑾起初不大乐意的模样,真叫开了,简直乖得不得了,一声“表哥”喊得允僖心花怒放,当即凑到郇瑾脸前,低头看他写的东西,吃惊地赞叹道“哇这是瑾哥儿你的字好漂亮啊”
郇瑾便微微顿了下收起文房四宝的动作,侧了侧脸,眼睫微垂,像是有些害羞一般,与允僖玩笑着建议道“表哥若是想学,这也是很好练的我与你誊个字帖吧”
“不了不了,”允僖吓得连连摆手,赶忙拒绝道,“我是个大老粗,弄不来这精细活儿,字儿嘛,写出来叫人识得就成了真要花那么大功夫去练,你看我母妃,你姑母,最后不也没学成什么,还白耗了我父皇那月余的闲暇我估摸着吧,这上头我随我娘,就没那个天分,是学不来的,还是不浪费你的心力了”
“这怎么能算浪费呢”郇瑾眼睫微翘,笑眯眯道,“我是有心想教,表哥是有心学,那哪用管最后结果如何,过程难道不就是很开心的么难道陛下如今,会后悔了当初教姑母练字不成”
允僖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总觉得郇瑾这个比喻哪里怪怪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能跟父皇和母妃比么用抱琴姑姑的促狭话,人家那两个是闺房之乐可这例子确实是允僖自己先起的头,他就是听着浑身不舒服,也不好直说,只好做了“打住”的手势,随意瘫着身子坐到一边的美人榻上,大大咧咧道“得了,你是不是有心教我不知道,但我可是确确实实没心学的不学,不学”
郇瑾捏了捏手中的笔杆,紧了片刻,才复又缓缓松开,笑了笑,又故作不在意地随口道“纵然是旁的字表哥大可都随意写写,那总有一个字,是要好好练的吧”
“什么字啊”允僖扭过头来,好奇不解地反问回去。
郇瑾提起笔,大大方方,毫不掩饰的,在宣纸上落下了一个潇洒飘逸、行云流水的“福”字。
允僖的脸色蓦然变了。
都不待郇瑾收起最后一笔,允僖直接闪电般探出手,死死叩住郇瑾手里的玉质笔杆,垂下来的眼眸里,暗藏了无限的阴翳,惊怒交加地低喝道“表弟这是什么意思”
大庄历朝历代的皇帝,一向有在逢年过节时与重臣赐下御笔所书的“福”字作为恩赏、以示亲近的传统
郇瑾此言此举,容不得允僖不多想
那一瞬间,郇瑾只觉得自己脖颈间汗毛立竖,他毫不怀疑,有那么一瞬间,对面这个尚且不过六岁、日常装傻充愣嘻嘻哈哈的四皇子,是对自己动了杀机的
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是他的“表兄弟”、他母妃大哥的孩子的话。
原来也不是真的傻嘛郇瑾眼睛微垂,唇角微勾,瞬息之后,近乎惶然地抬起头来,吓得松了手中的笔,结结巴巴道“表,表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么”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