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白砖铺地的广场、绕过数个大大小小的花园,赵弘润径直来到了垂拱殿,守卫在垂拱殿外的郎卫们,迅速入内禀告。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前几日赵弘润刚刚返回大梁时将他老子吓得不轻的关系,他老子吩咐了垂拱殿外的郎卫:但凡八皇子来到垂拱殿,即刻入殿禀告。
而对此,赵弘润暗自撇撇嘴,一边为他老爹紧张兮兮的态度感到好笑,一边暗暗遗憾日后没办法再给他老爹一个突然惊喜。
“陛下口谕,有请肃王殿下入殿。”
仅片刻工夫,大太监童宪便亲自出来将赵弘润迎入了殿内。
跟着这位老太监,赵弘润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内殿,一眼就瞧见他父皇早已放下了批阅奏章的笔,正捧着一只雕纹着黑龙的精致茶瓷,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到来。
“我儿今日来得有些蹊跷,让朕捉摸不透啊。”魏天子笑呵呵地说着,不过他的口气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仿佛是早已猜到了儿子为何会来垂拱殿。
可能是已经不是初次与自己老爹打交道,赵弘润一瞧魏天子的神态口吻,心中便隐隐已有些明悟,遂试探着问道:“父皇,庭苑细叙?”
魏天子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径直走过了赵弘润身边:“随朕来。”
期间,殿内三位中书大臣面面相觑,心中多少也猜到了几分:肃王殿下,想必是要与陛下谈论一些不好外泄的紧要之事。
父子二人来到了垂拱殿旁不远的某个御花园,大太监童宪首先识相地退下,与身后的两名小太监,以及随之而来的禁卫兵们,将这个花园紧密地封锁起来。
而宗卫长卫骄,则站在大概五六丈外,神色严肃冷峻地监视着四周的动静。
“坐。”魏天子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后,指了指石桌对面的石凳。
赵弘润亦不客气,也没行礼谢恩就在那张石凳上直接坐了下来。
不过他这无礼的举动,魏天子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倒也没有理会,只是笑呵呵地调侃道:“朕原以为,弘润你要过些日子,等气消了,才会与朕说话……”
赵弘润当然听得出父皇口中的戏弄意味,翻翻白眼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前几日那笔账,儿臣暂且记在心里,日后必有厚报。”
魏天子闻言有些惊讶,随即笑着说道:“看来弘润你今日心情不错。”
“哼嗯。”赵弘润轻哼一声,随即皱皱眉说道:“父皇莫要再岔开话题,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与父皇商议……”
“屈阳?”魏天子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弘润张了张嘴,颇有些意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自己父皇几眼,表情古怪地说道:“看来,父皇近期没少在内侍监花力气啊……”
魏天子闻言轻笑道:“谁叫近几年来,大梁暗流涌动呢?……这不,去年,就有几只南边来的青色乌鸦,公然将东宫的幕僚给劫走了,你说这事奇怪不?”
赵弘润暗自翻了翻白眼,心中却暗暗有些吃惊。
他原以为当初掳走骆瑸的事,青鸦众们做地很隐秘,却不想他父皇其实早就知道了。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的面色,魏天子摆摆手说道:“行了,朕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朕还不至于为了几只小乌鸦而兴师动众。”
『那父皇是针对谁?』
赵弘润刚想问,就听魏天子自顾自地说道:“至于那屈阳,你手底下那些小乌鸦没告诉你么?此人到了我大梁,各处递帖拜访,送礼贿赂、疏通关节……昨日你三王兄弘璟还替此人向朕引荐呢,也不晓得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回想起今日屈阳来拜会时所奉上的礼物,赵弘润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他还以为自己是独一份呢。
赵弘润颇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随即好奇问道:“父皇不见此人,是否意味着父皇并不想介入楚国的内乱?”
魏天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儿子,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屈氏一族能胜么?”
“难!”赵弘润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魏天子正色说道:“熊氏一族在楚国掌权数百年,纵使是楚王熊胥此番声望大跌,或有可能被逼退位,但说到底,这个王位,也只是属于熊氏一族的……屈氏一族想浑水摸鱼,窃取王权,实在是痴人做梦。”
说到这里,魏天子瞧了一眼赵弘润,有意无意地提醒道:“这一仗,与你前一阵子讨伐楚国截然不同。……你与齐王吕僖讨伐楚国,即便楚国战败,王权亦属熊氏一族,因此,熊氏一族除非被逼到绝路,否则不至于与你等鱼死网破。……可这回呢?屈氏一族却想妄想动摇熊氏一族的根基,你若贸然插手,熊氏一族对你的憎恨,远比你攻陷了楚国的王都更甚,因为这一仗,熊氏一族没有退路。……明白么?”
“哪怕屈氏一族愿意与我大魏平分楚国?”赵弘润带着几分不甘心,试探着问道。
纵使是魏天子,闻言亦不由地为之动容,但在短暂的失神过后,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屈氏一族为了内争得胜,不惜裂土分疆,以这种方式得来的国土,纵使是我大魏今日拿了,日后也会被愤怒的楚人攻夺回去,取之无益。……甚至于,还会被熊胥抓到把柄,将楚国内部的矛盾转嫁于我大魏。……你应该最清楚,楚国虽说已有一个宣泄其人民情绪的对象,但也不差再多一个。”
“……”赵弘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