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夏子衿才憋出这一句,扯出一丝半嗔半笑的表情来。
近日夏晟卿忙着在夏天勤面前周旋,又要应付着明圣帝,自然是忙碌的,说起来他似乎有许久没有同夏子衿好好呆着,那一腔思慕被复国大业压制着,难免生出酸涩。
“公主莫不是恼了我不得空陪你?”夏晟卿握着她的手轻轻柔柔地抚着,仿佛是捧着珍宝一般,十指相交再牢牢扣紧。
他温言缓语,唇衔缱绢。
夏子衿望着他,望定他,心生出几许侥幸心思,或许真是他胡思乱想呢?或许夏晟卿的眼神不会有假,他对她的心意也不会有假吧?
她抿唇,忽然有些主动地轻轻靠进了夏晟卿的怀中,两人差了一个脑袋,夏晟卿正好能够将夏子衿完完全全圈在怀中,吻上她的发尖,满眼温柔。
“晟卿,你说将来咱们成亲了就搬出去住好不好?虽然宫中有富贵荣华,但更多是尔虞我诈,现下父皇年纪渐渐大了,将来皇兄们争权夺位闹个没完定是不太平的。”
“若不然若不然我现在就去求父皇让咱们二人尽快成亲,你辞去总管身份,我也不再做什么明珠公主,咱们二人搬到江南去,做些买卖也好游山玩水也好,只要咱们同心同德日子也过得快活不是么?”
夏子衿眼中有着浓浓的期盼,她所描绘的便是她心中最大的念想。
前一世她浑浑噩噩地过了一生,这一世她只寻求一个真心之人,什么仇怨什么抱负她都不要管了,就简简单单地守着一个人,就这样便好
相伴相随,山林汪海,如仙眷侣。
夏晟卿是同样期许的,他不止一次想要丢了这满身的国仇家恨,丢了这烫手的责任与身份。穷极一生伴她左右,大概才是世间唯一值得放在心口日日细想的事情。
可是他却不能够。
他不能为了自己的情意便丢下这个局面不管,他也不能告诉月静安他不愿再继续多年筹谋的计划。
许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是注定好的,他注定要肩负起匡复金莱的责任,也注定要替月静安守护原本属于金莱的权与仇。
情非得已,这四个字看起来多么轻,可放在自己的身上却有千金重。
“公主现在还不是时候。”在夏子衿深切的期盼之下,夏晟卿还是摇了摇头,伴着他发出的叹然,卷着点点凉意吹进夏子衿的心口。
“为什么你难道就这般喜欢这个皇宫么?这里除了荣华富贵又有什么好的,人人披着假面,今天害这个明天害那个,哪里比得了宫外逍遥自在,我都愿意放弃公主的身份,你还留恋一个总管身份?难不成你从前同我说的那些凿凿之词都是唬人的?”
夏子衿不明白,她只想求一个彼心相惜,可为何就那样难。
“公主你听我说”夏晟卿半蹲下身子来握住夏子衿的肩膀,四目相对之间捏着一丝紧张神态,“我自然千百个愿意,可是如今皇上许多事情都交给我,我又如何能够突然抽身离去而什么也不管呢?”
她冷冷打掉他扶在肩上的手,开口道:“可那些事情谁做不是一样,只要我同父皇说,他未必不肯放你走不是么?”
夏晟卿又摇摇头,上前一步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指尖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焐热,放软了语调劝道:“左不过也是载的光景了,等到新帝即位,我便能够完完全全卸下担子,放在从前皇上寿尽后我定要为其陪葬,可现在我有了公主,只要伺候的尽心皇上定会许以免去陪葬之诺,介时你我二人便能够双宿双飞了!”
字字如珠的许诺在夏子衿的耳中却一丁点也做不得数,男人最是兴许下承诺又不作数那一套,即便夏晟卿是太监,那也算男人,这承诺照样做不得数的。
夏子衿心中冷然,连着最后一丁点的侥幸也没有了,眼前这个夏晟卿是她陌生的,那个向来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夏晟卿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步步为营的人。
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夏晟卿,从前那些不过只是假象而已?
她不想再想了,胡乱地应了他几句就缄口不言,眼中沉得像一潭死水。
夏晟卿以为她只是气恼自己不能尽快抽身,又好言好语地安慰分析,说了一会儿又举着三指发誓日后定和夏子衿脱离这个金玉为牢的是非之地,可他没有发现,在夏子衿淡淡的回应后却没有了往日的满目欣然,有的只是无尽的失望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