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点头。
雪雁请黛玉放心,这才转身去了。
却说探春悄声回了王夫人的院子,准备从角门进去到后头自己屋子里。
她们姊妹三个如今还是在王夫人后边的三间正房内住着,迎春就住了西一间,惜春住了东一间,探春住的是中间的屋子。
也是巧了,她过去时要从迎春房前走,这时候又正是午间,日头毒得很,连丫头也都躲出去偷懒,正是四下无人,寂静无声。
探春正想踮脚过去,却听见迎春房内传出低低的呜咽之声,正是迎春的声气。却没听见平时劝慰的司棋的声音。
她正想走过去,不欲管这些闲事,转而一想,迎春这时候避着人哭什么?心里便有七分觉得是贾母说了什么,便犹豫起来。
在门外斟酌半晌,还是咬牙敲门道:“二姐姐。”
门内迎春声音渐停,半晌才听见衣裙窸窣之声,迎春出来开门道:“三妹妹。”
探春只做不觉,笑道:“我才醒了,正自己无趣儿呢,想着过来找二姐姐顽儿。咱们打棋谱可好?”
迎春抬起脸来,只见面上眼睛肿得桃儿似的,她勉强笑道:“可是我不爽呢。三妹妹不如找四妹妹去?”
探春做出一副震惊模样来,急声道:“嗳呀!二姐姐这可是怎么了?”
迎春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没什么,身子不爽罢了。许是有花粉儿吹进眼睛里了,所以肿了罢了。”
探春嗐声道:“这可是二姐姐唬我!大夏天的哪儿来的花粉儿?可是你那奶妈子又做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找太太给你讨公道去!”
迎春忙拉住她,“没有的事儿,都说了是我自己身子不好的。三妹妹过去罢。”
探春只做没听见,顺势拉着迎春的手就半推着她进了屋子,“二姐姐还瞒着我呢!我是知道的,你一向没什么花粉症!”
虽是这样说着,回身却小心关上了门,又拉着迎春进了内间儿,按着她坐了。
这才道:“二姐姐这回该说实话了罢?”
迎春躲开她的眼睛,低声道:“说了没什么的。”
探春长叹一声,也坐在了迎春身边,慢声道:“这里没有旁人,二姐姐何苦瞒我?真要自己咽下这苦果才肯么?我都知道了,老太太要送你进宫里去,是也不是?”
迎春豁然抬起头来,失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探春道:“今儿我偷偷听见太太说的。”
迎春颤着嘴唇道:“二太太,她、她怎么说的?”
探春看了迎春一眼,也是一副沉重的样子,“能有什么说法?自然是不愿的。太太好容易这样风光,老太太都客气着。哪里能愿意还有旁人进去分了大姐姐的恩宠荣耀呢?”
迎春泪珠儿断线一般地滚下来,泣声道:“难道我就愿意么?”
探春不由联想起自身来,少不得也同情起了迎春,便垂了头,闷闷道:“哪里由得咱们呢?不过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她劝道:“二姐姐把心事跟我也说一说。虽说不能替你解决了,可有人听听,比自己闷着强。”
迎春也是憋得狠了,拉着探春的手难得说了长长一串儿,“老太太昨日叫我过去,先是夸了好一通,我正纳闷着——你是知道的,她老人家素来看不上我这性子的。谁知说了半晌,竟问我愿不愿意进宫去,给大姐姐做个伴儿。
“我一时呆了,不曾回话。老太太就生气起来,骂了我许多的话。又和颜悦色许了多少好处,说是进去了,不止我受益,家里也是受益的。而且有大姐姐在前头替我荐着,更容易些。保管不像当初,还受多少年的苦处才成,必然是一步登天了。我哪里能愿意?只是哭。老太太便恼了,说我不知好歹,又说这事是定了的,叫我准备着。”
探春听了,心里难受起来,可她也是没法子。
当初能找王玚,一是这事本就与他有关,又扯上了黛玉,不怕他不出手,二是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人缘儿好,能办些事儿,还能看顾着黛玉,给他通风报信,王玚是要利用自己的。
可迎春呢?
迎春的性子说好听了,是崇尚黄老之学,难听了,就是个“活死人”,又有什么用处呢?王玚凭什么要出手救她?
探春不敢保证,也不敢求情,生怕殃及自身。
只好干巴巴安慰一通,陪着哭了阵子,看着院子里人渐渐回来了才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