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绥指了个方向:"赵云深往行政楼去了,他找辅导员有事。他拿到了今年的国家奖学金,学院还选他做校级三好学生。各项奖金加在一起,得有一万多块钱。"
他抬起手臂,碰到许星辰的书包:"你老公答应请我们吃饭,到时候你一起来?"
许星辰立刻推脱,坚称她要给赵云深留一点私人空间。他和室友们的聚餐,她还是不打扰为好。杨广绥就夸奖许星辰的细致体贴,又多问了柳彤一句:你们今天下午有课吗?
柳彤连忙说:"没有啊。"
其实柳彤有一堂"艺术史鉴赏"的选修课。
她以为杨广绥会发出邀约。但他只是说:"我也没课,我们回宿舍做面膜和深层清洁吧,明天的宿舍就没水了。"
柳彤受挫,滚去上课了。
她没怎么听老师讲话,一会儿惦记着杨广绥,一会儿又想起校区停水。
停水的第一天还好,大家都有准备,平常用的木盆、开水瓶、塑料桶都被装满。可是到了第二天,存货见底,同学们不得不仰仗于停靠在宿舍区的几辆供水车。
那是早晨六点零五分,柳彤想起床接水,可惜意念不受控制,她根本离不开被窝,只能呼唤道:"星辰!"
许星辰"哎"了一声,发出欢快的二声调。
柳彤拜托她:"你帮我接一瓶水,我拿来刷牙洗脸。我困,我起不来……"
许星辰拎着她的水壶,爽快答应道:"没问题。你要热水还是冷水?"
柳彤道:"最好是温水。"
许星辰又问她:"要我帮你带早饭吗?"
柳彤敲响了床杆:"我想吃豆腐脑和卷饼……"
许星辰表示她记住了。她让柳彤躺下再睡一会儿,她最快半个小时后回来。
事实证明,许星辰的预计过于乐观。那几辆供水车的外围排着一串长队,有些同学早晨五点就过来蹲守,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轮到许星辰。
她和王蕾等人乖乖去了队伍的最后。
途径本专业的男同学时,几个男生同时喊住许星辰,热情道:"许星辰,你来我们这里……"
许星辰的高中同桌宋源也混迹在这些男生中。宋源与许星辰原本就是高中同学,又考上了同校同专业,双方的交往却不紧密。眼看着许星辰越走越远,宋源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她的衣服:"你把你水壶给我,你先回去吧。"
许星辰拒绝他的好意:"不用啦。你也拎着三个水瓶。"
周围又有一个男生催促:"我手里东西不多,许星辰,水壶尽管留给我们。"
许星辰隐约知道,这是漂亮女生的特权。但是男同学们都没提及她的室友,她很不好意思,追在室友的身后,终归跑远了。
冲突就在这一刻发生。
最前方的两位男生闹出了争执。其中一人染着棕色头发,肤色雪白,身形高高瘦瘦,正是医学院的杨广绥,而另一方则是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的……来自软件工程专业的范元武。
两人起口角的原因很简单。范元武排队时,正在思考程序代码,脑子发呆,也就站到了一旁。别的同学没敢打扰他,也没问他是不是还在队伍中。漫长的队伍往前移动着,等到范元武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人站了好一会儿。
于是他冲到最前方,推开一位正在接水的人。
好巧不巧,那人正是杨广绥。
杨广绥自问也不是软柿子。他把范元武当成了插队的垃圾,开口就是一顿痛骂,范元武又认出杨广绥的室友赵云深……此前,他曾在图书馆因为"占座位"一事而与赵云深交恶。
新仇旧账加在一块,范元武立刻暴怒。他和杨广绥针锋相对,快要吵翻天了。几位志愿者努力地维持秩序,后面排队的同学们等得不耐烦,范元武心里头急躁,骂了一句:"死娘炮。"
杨广绥指着他的鼻子:"你说谁?你再讲一句?"
范元武扬高下巴:"讲的就是你,死娘炮。娘里娘气,是男是女?"
赵云深理当为杨广绥说话。他正要回敬两句,却见杨广绥不对头。他伸手拉住杨广绥,而杨广绥一动不动僵立原地,戴着红袖章的大婶也赶了过来。大婶没问原因,当场各打一棒:"你们都是高校学生啊,别做一些对不起学校,对不起父母栽培的事儿。我们的供水车在几个学校跑过都是没问题的……"
杨广绥却道:"他骂我是死娘炮。"
大婶像是没听见,整理了下她的红袖章。风中的袖章轻微摆动,十分有型。
她说:"你们快让开,没见后面的同学在排队呢?"
大婶话音刚落,许星辰跑了过来。
早晨的八卦传得很快,已经传到了最后一排。许星辰听同学说,医学院正在和软件学院吵架,她顿时心里一咯噔,害怕赵云深惹了事。
赵云深脱离队伍,走向她站立的位置:"你回寝室,待会儿我去你楼下送水。"
范元武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声。他面朝着杨广绥,调笑道:"瞧瞧,大家都知道你是娘炮。你一个男生涂脂抹粉的……还画了眉毛?搞成娘们样,图什么?犯花痴呢?"
杨广绥拎起水壶往前走,范元武还去拉他。杨广绥便也不再忍耐,拔开木塞,直接将一瓶开水泼了过去。近旁响起一片惊吓过度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