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为了说服自己, 贾政话里透出的意味全是为了贾琏、为了贾家、为了元春。
贾母也只听字面上的意思, 叹息一声道“你为家里打算,我知道。琏儿如今还年轻, 将来未必没有前程。”
贾琏升了五品对贾母来说冲击是巨大的。因着不争气的大儿子和随着先太子造反娘家阖族尽殁的大儿媳,她难免对大房的孩子有成见。琏儿的品级于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是不高,可也不低了,眼前这个二儿子多少年了也还是从五品呢。贾母心里颇为复杂。
贾政羞愧道“是儿子无用, 有负祖宗期许。”
贾母不愿见着儿子孙子都有了还为比不上小辈伤怀,劝慰道“朝堂上每三年就有进士百余名, 又有几人成了高官呢可见会读书未必能做官。你自小喜读书, 许是官运上就差些,琏儿读书不成,做官却来得。个人有个人的命数罢了, 你倒不必囿于此。”
贾政连忙领训“是,儿子知道了。儿子还有一事想与母亲商议,琏儿既有出息了, 不若将府里的事儿都交由琏儿出面罢。母亲若是允许,儿子这就搬出来, 叫琏儿住到荣禧堂去。”
贾母立刻虎了脸道“如何就要你搬出去了琏儿再出息也是小辈,他老子在一日,他便做不得主。难不成你想叫这府里听你大哥的,你忘了老太爷临去前的交待了”
贾政忙道不敢,只说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担心惹人闲话, 侄子大了,又有本事,合该将府中事务交还的。
贾母不满道“你秉承先父遗志,如何会惹人闲话。琏儿未成家,走出去还是个半大孩子,哪里能代表府里出面。快收了这心思罢。”
贾政这才作罢,说起了元春的事“元春年纪不小了,既不能参选,还得有劳母亲给元春挑个女婿。我和她太太将咱们相熟的人家里看了个遍也没能找着合适的人选。”
贾母蹙了蹙眉。元春是按着娘娘的标准教导的,仪容举止,管家理事,内宅阴司,样样精通,照贾母的想法,谁家嫁不得,只可惜出身略有不足,那些人家挑媳妇免不了看其父,元春若是生在大房倒好了。
也不对,若是生在大房,有那样的母族,莫说进宫,只怕结亲都要难些。
贾母心里又是一叹,这就是世事难两全了,口中应道“我知道了,少不得劳动我这把老骨头去老姐妹那里走动走动,元春这样出色,不怕没有好儿郎。”
贾政动了动嘴唇,犹豫再三,轻声询问“母亲,元春打小预备着进宫参选,受了许多罪,小小年纪就不得快活。若是没选上也就罢了,眼下却是连参选都不成,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我听她太太说,元春这些日子心里可不大好受,我和她太太都心疼元春母亲,这事儿当真无法儿了么”
贾母闻言认真看了贾政几眼“取消选秀是宫里的旨意,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贾政连忙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是瞧着元春心里难受,咱们家到底还有些脸面,我想着能不能将元春送去给宫里的贵人们看一眼”
话没说完就被贾母打断了“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王氏怂恿你的”
见贾母脸色不佳,贾政一愣,诧异道“这有何干系,元春若能进宫侍奉贵人,代咱们荣府尽忠,是天大的荣耀。况且能不能进宫都是上头一句话的事,当然,母亲若是不同意,那儿子自然听母亲的。”
贾母按着额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与老太爷为你求官又有不同罢了,你先回去,叫我好好儿想一想。”
贾政关心了贾母几句才告退,回去将这番对话告诉了王夫人。
王夫人也动心了,女儿生在正月初一这样的好日子却连宫门口都进不去,岂不惹人笑话,她是断断不愿意叫儿女受委屈的。她不懂选不选秀的区别,在她看来,只要成了贵人,怎么进的宫完全不重要。
元春此时并不清楚父母的打算,知晓自己不必去选秀后,虽失落了几日,也并未如何消沉。她住在祖母院里,闲下来以后常给新出生的侄子做些针线,也有更多的时间抱着幼弟耐心地给他念书教他识字。
宝玉聪慧,已经认得出三百千上泰半的字了,让元春十分欣慰。
元春这边姐弟情深,贾母那里却陷入了纠结当中。平心而论,元春的资质叫她看见了希望,若没有琏儿异军突起她此时大约不会有半丝犹豫。作为见证了贾家辉煌几十年的人,贾母并不愿意看见现在的样子。
身为内宅女子,她不懂太多政治,只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也不知道琏儿在南边做了什么才这样快地回了京,想来隔壁他敬大伯知道一些,总归一定比她赦儿清楚。
想到这里,贾母有些下了决定。到底是二房与她亲近,有什么打算都会与她商议,元春又是她亲手带大的,自不必说。依照她的推测,琏儿是给当今办事的,这很好,若是元春再能进宫伺候圣人,姐弟二人互相扶持
贾母难得有些心潮澎湃,翌日就寻了贾敬来问他关于贾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