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四年, 继歼灭南下匈奴之后, 汉朝乘胜追击,集结八万大军挺进草原。
大军分为三路,分别由朔方郡、雁门郡和上郡出发, 一路横扫漠南, 刀锋所指,别部蛮骑无不臣服。为表忠诚,部落首领主动献上牛羊战马, 并组织起勇士,追随汉军奔袭漠北, 甘愿为扈从辅兵。
新来的辅兵分成数支,交给之前归降的羌、鲜卑和乌桓调度。
鉴于辅兵有机会成为正卒, 但选拔的条件十分苛刻,且名额有限, 对于新归降的别部,尤其是善战的五六支羌部和鲜卑部,老资格的部落首领顿生危机感。
不想被后来者居上,抢走本属于自己的名额,这些首领暂时抛开成见,暗中联合起来, 打压新来者。
手段实在算不上高明,很快被察觉不对。
新来的各部根脚不稳, 起初不忍也得忍。三番五次之后,实在忍无可忍, 直接-拔-刀子,在营内-爆-发-冲突。
对于辅兵的动向,赵嘉魏悦全部看在眼里。
两人意见一致,胡部本就不是铁板一块,今日拍着肩膀结盟,明天就有可能背后-捅-刀。
不闹出大乱子,任由他们去。事情真的闹大,也有办法收拾,不需要心急。
这次北上草原,目的是围歼右谷蠡王。
为计划顺利,李当户和曹时都提议,遇见零散的胡部,灭掉为上。朔方之战过去没多久,这些胡骑都曾随匈奴南下,杀了他们绝对不冤。
赵嘉和魏悦则认为,可以部分接纳归降的部落,从中挑选能战和熟悉道路的部民,随大军一同进袭漠北。
“斥候极少深入漠北,有这些胡人带路,能避免迷失方向。”
换做几年前,汉军斥候别说进-入漠北,连靠近茏城的机会都很少。
如今匈奴战败分-裂,左谷蠡王率部西迁,只有右谷蠡王北上。据悉,后者所部不到十万,对汉军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歼敌良机。
大军的确有向导,可论起对草原的熟悉,自然比不上常年逐水草迁徙的别部胡骑。再加上边郡需要引入“新血”,为之前归降的别部增添对手,吸纳这些漠南部落就变得很有必要。
“若其怀抱异心,为匈奴间,同样不足为虑。”
还是那句老话,大军挺进草原,最大的难题不是消灭敌人,而是找到敌人。如果别部中有探子,为匈奴传递消息,在前方设下埋伏,正好将计就计,实行反包围。
这样做的确存在风险,却能最大限度节省时间和精力。赵嘉等人所要做的,就是盯紧疑似间的胡骑,针对匈奴可能埋伏的地点,提前做出布局,
可惜的是,赵嘉预想中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生。
归降别部老实得不能再老实,没有半点异心。除了会和“老资格”的胡部争强掰腕子,见到汉军上下,态度都是无比恭敬。若是有幸看到统兵的汉将,恨不能直接扑上来抱大腿。
唯有一点很是奇怪,每次遇见赵嘉,这些五大三粗、脸膛黑红的胡骑,全都不约而同动作僵硬,脸色发白,看着赵嘉的神情,活似在看一尊凶神。
哪怕是在草原杀出凶名,一把火烧掉茏城的魏悦,都没有这份待遇。
一次两次还能说凑巧,每次都是这样,赵嘉难免生出好奇。
找来一个胡骑询问,对方的汉话说得结结巴巴,牙齿一个劲打颤,赵嘉连蒙带猜,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他来说,知道这样的答案,还不如继续蒙在鼓里。
胡骑离开时,满脸如蒙大赦,恨不能直接撒丫子跑。
看着帐篷掀起落下,赵嘉不自觉咬牙。转头看向憋笑憋得十分辛苦的魏三公子,缓缓眯起双眼,手指在膝上敲了一下、两下、三下。
三下之后,突然站起身,在魏悦带笑的目光中,弯腰托起他的下巴,直接堵住他的嘴唇。
做出这番举动,赵嘉的确有几分冲-动。不过必须承认,心情大幅度转好,郁闷瞬间清空,嘴角都牵起笑弧。
片刻后,温热的掌心覆上赵嘉脑后,手指穿过发间,向下轻按。顺着力道,唇上的压力陡然加重,温热的气息侵入口腔,赵嘉的耳根不自觉开始泛红。
“阿多,季豫,有消息……”
帐外突然响起人声,帐帘很快被掀开。
李当户走进帐内,就见赵嘉站在几旁,耳根微红,略显不自在地咳嗽两声。魏悦捡起散落的竹简,抬起头时,脸上虽然带笑,看过来的视线却格外瘆人。
直觉发出警报,求生欲瞬间上线。李当户迅速后退,就要转身离帐。不想曹时和韩嫣先后走进来,差点和李当户-撞-上不说,更堵住他的逃生之路。
“当户,你这是要去哪?”曹时扣住李当户的肩膀,奇怪看他一眼,随后对赵嘉和魏悦道,“斥候送回消息,前方二十里发现匈奴踪迹。”
提及匈奴,帐中气氛立即变得严肃。
魏悦放下竹简,移开放在几上的杂物。赵嘉摊开地图,提笔在其上描画。对汉军而言,漠北尚是大片空白,有斥候送回情报,地图才能慢慢补全。
“前方二十里,是正北?”
“偏东,据说有一片榆林,还有一条不知名的河流。”
赵嘉大致勾勒出范围,又取来一张绢布,绘成一幅简图,递给魏悦道:“如何?”
“有鹰雕引路,应不会走偏。”
得到肯定答案,赵嘉将绢布卷起,塞-进一只小指粗的木筒。用绳子系牢后,转身走到木架前,将木筒系到信鹰腿上。
喂给信鹰两条鲜肉,赵嘉伸出左臂。
信鹰振动双翼,移到他的前臂,任由他带出帐外,发出一声唳鸣,振翅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