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这道士的药真起了作用,不到两个时辰,陛下的高热就已经褪下,脸色如常,睡眠也安稳了。
太后娘娘找了太医进来瞧,太医望闻问切之后,喜道“太后娘娘,陛下的高热褪去了,现下病势安稳。待陛下醒来,吃些药便可龙体安康了。”
太后娘娘心下一块大石着地,喜道“赏”虽说她怜爱幼子,可这长子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且陛下还没有答应传位于晋王,若是现在撒手西去,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皇后母子,现下梁元帝病情好转,太后心中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自是欢喜非常。
傍晚的时候,梁元帝醒了过来,就看到太后和太子的脸,道“儿子这场病,让母亲担心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大病初愈之后的虚弱。
太后道“一家人这又是说哪里话好好养病不要再让母亲担忧才是正理”
梁元帝点点头,目光吃力地移向儿子,发现不过短短数日,太子好像清减不少,慈爱道“皇儿此番辛苦。”
太子虽然脸上不苟言笑,但眼睛里却流露出担忧,对陛下道“父皇醒来儿臣便放心了。”
太后道“皇帝啊,你现在可不比以前了,都是知天命之年的人了,可不能再骑那些野性难驯的烈马了,此番你坠马,几日高热不退,多亏了这位太一真人,你才能好转。”
太一真人行道家礼道“无量天尊陛下乃真龙转世,自有神尊庇佑”
十多日,陛下身体渐渐好转,尽管这腿还是不方便,只能坐轮椅出行,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身体还未大好陛下就已经临朝。
太后娘娘见太一真人救治陛下有力,便将太一真人放在陛下身边专门为陛下调养身体。
陛下上朝之后宣布地第一条圣旨就是在宫里建立一座全福观,让这太一真人为皇家道观的观主,并且封他为天师,专门侍奉陛下和太后。
这第二条圣旨则是命许上柱国许崇峥为平南大将军,率领二十万南厢军越过长江攻打南唐,春节一过军队就开拔。
朝中不乏有反对的声音,但陛下心意已决,难以撼动。
圣旨颁到许府之时,许上柱国也未向陛下再上书,平静地谢恩接旨。
颁布圣旨的公公一走,许霁川就跟着许上柱国到他的小院里。一进园子,许霁川就迫不及待道“爷爷,为什么皇上要让你去攻打南唐,你已经快六十岁,身体根本难以支撑长时间的戎马生活啊”
许上柱国还未说话,专心致志地拿起一根筷子喂他的八哥,许霁川突然恨声道“我们许家就这么值得他惦记先是哥哥,现在又要让你去,我们该交的都交了,还要我们怎么样以行军之名行杀人之实,虚伪地让人恶心如果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将我们许家诛九族就好了反正乱葬岗的忠臣之骨不差我们一家的”
许上柱国转头严厉地看着他,道“花奴,慎言”
许霁川双目赤红,倔强地盯着爷爷不说话。
许上柱国看着他如同困兽一样的眼神就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重情义的,他到现在还没有从他哥哥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呢。
念及此,许上柱国的眼神柔和下来,他轻轻拍拍许霁川的头,笑道“花奴,该来的总会来的,荣华富贵和万劫不复本来就是我们门阀的宿命此番,陛下也不是针对我们许家”
许崇峥跟着梁元帝赵胤南征北战的时候,那时候赵胤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而许崇峥也刚过而立之年而已。几十年的戎马倥偬,他们之间有猜疑有羁绊,交情都是过命的交情,圣旨背后圣上是什么意思,许崇峥已然心照不宣。
许崇峥将陛下这道圣旨背后的曲折一一道来,他道“前段时间我上书之后,陛下或许真的考虑过攻打南唐的正确性,因此才会对朝中主战和不战派的争斗不置一词。只是后来,陛下坠马之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就改变自己的意思了,陛下毕生所愿就是统一南北,建立一个大一统的王朝,这场大病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大限,因此他加快了统一天下的步伐,攻打南唐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许霁川道“那为什么要让你去啊我大梁人杰地灵,我就不信满朝文武再也找不到一人可以做征南的统帅,何必非要您去呢”
许上柱国闻言,苦笑一声道“花奴儿,该说是皇上信我呢,还是不信我呢陛下信我,因为南厢军就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而我虽然老了,却仍然是大梁人心里的南将第一人,故而此次征南非我莫属。可同时,陛下又不信我,因为我在军中的威望,陛下很怕太子殿下即位之后管不了我,更怕我不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揭竿而起。陛下啊陛下,臣知陛下,陛下不知臣啊”
许上柱国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飞舞,虽然廉颇老矣,却仍然有横刀立马之风范
许上柱国道“花奴儿,我此去可能从此便不能回来了”说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微笑,道,“这很好,生而为将,我宁愿死在疆场马革裹尸,也不愿意死于朝廷的阴诡权谋的暗箭之下。只是花奴,我去之后,我们许家的门楣就全靠你抬着了为难你了,孩子。”
许霁川没有笑,也没有哭,肃然地看着老爷子,仿佛在做一个庄严的承诺,道“爷爷,你放心,有我在一日,我们许家的门庭就绝对不会倒下。”
许霁川长大之后,他爷爷鲜少在他面前露出慈爱的表情,此番听到他这番话,摸摸他的头发,道“也别太为难自己,若是实在支撑不住,门楣放弃就放弃了,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许霁川默然点头,心里却有别的决断。爷爷说的对,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爷爷也是家人啊
离开许上柱国的院子,在路上他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许霁川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大白天的却仿佛见了鬼一般,看到太子殿下在庭院中心站着,看到他进来,两人视线一交汇,都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