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虹奉上一封书信,道:
“一位小公子,他乘我的船到了这里,临行前给了我这封信,说遇到道廷司盘查,将这信交给一位姓顾的典司,可以澄清误会,免去一些麻烦。”
姓顾的典司……
夏典司看了眼顾长怀。
顾长怀神情平静,接过书信,看了一眼,眉头一挑。
信的确是墨画写的,上面简单写道:
“顾叔叔,这人名叫叶虹,是叶锦师姐的父亲,不是坏人。”
见夏典司神情有些不悦,顾长怀又把书信,给她看了看,夏典司看过后,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对叶虹道:
“此事我知道了,只是……虽说你不知胭脂舟的内情,也并未牵扯到里面的勾当,但这胭脂舟中,的确有一艘船是你的。之后还是要随我们去一趟道廷司,说明原委,录个口供,按下灵契,走个章程才行。”
叶虹心里松了口气,拱手道:
“这是自然。”
“好了,你先下去吧。”夏典司道。
“是,”叶虹拱手行礼,只是神色又有些迟疑,低声问道,“那位小公子,不知现在何处……”
胭脂舟爆炸,大火弥漫,叶虹找了半天,可是仍旧没发现墨画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他不知爆炸就是墨画搞的,因此担心墨画受到波及。
顾长怀道:“你不必担心,他应该没事。”
以墨画的精明,他自己布的阵法,要是炸到他自己,那才是怪事。
“是。”叶虹行礼道。
他只是筑基巅峰,三品世家出身,面对顾长怀这个金丹境的道廷司典司,自是毕恭毕敬。
叶虹转身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迎面碰上了一个人,不由一怔。
“肖执司?”
肖天全见了叶虹,目光也有一丝异样,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而是点头招呼道:
“叶长老。”
顾长怀见状,目光微凝,“你们认识?”
叶虹便道:“我们叶家,是烟水城的三品家族。肖执司曾因公务,在烟水城滞留了一些时日,机缘巧合下,与叶某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有些交情。”
肖天全也拱手道:“之前在叶家,多谢叶长老款待了,只是……”
肖天全目光一闪,问道,“叶长老,为何会在此?”
“这……一言难尽……”叶虹叹了口气,见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便道,“肖公子公事在身,我便不多打扰了,他日若有机会,我再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下肖公子。”
肖天全抱拳,“多谢叶长老。”
两人关系看样子倒还不错。
顾长怀见状,也并不在意。
道廷司修士,明面上有各自的职务,但私底下,也免不了有些私交。
叶虹走后,肖天全便禀报道:
“夏典司,顾典司,都已经处理好了。”
“火势扑灭了,落水的修士,能救的也都救了,救不回来的,则丧生在水妖的嘴里了。”
“被阵法炸伤的,也用丹药给他们治了伤,和其他人一起,由缚灵锁捆着,押在道廷司的船上,回去后核查身份,再行发落。”
“一些关键人物,也都一一落网,记录在案了。”
“但是,水阎罗不见了……”
肖天全目光有些凝重。
说话间,门外又来了一人。
此人身穿道廷司典司袍,气息深厚,步伐矫健,也是一位金丹修士,只是双眼微眯,面容带笑,看着有些皮笑肉不笑,多少透着违和。
此人是肖典司。
墨画之前,给他起过一个外号,叫“笑面虎”。
肖典司进了屋,和顾长怀以及夏典司都简单见了礼,便道:
“我打听过了,也查探了一番,这船上是有一个金丹。”
“此金丹修士,姓谢名流,之前曾是癸水门的内门教习,资历不浅,再混几年,就能提拔成‘长老’了。”
“但他跟断金门走得很近,之前牵扯进了一宗,和断金门嫡系有关的案子。”
“这案子不大不小,但多少也是个过错,令癸水门蒙羞。因此这谢流,便被逐出了宗门。”
“但没想到,他被逐出宗门后,背地里仍旧做着这些脏活。”
“癸水门倒真是……宗门不幸啊……”
肖典司眯着眼叹道。
顾长怀神情却有些古怪。
他心里知道,谢流或许做的是脏活,但这脏活,本也就是癸水门的,真论起来,癸水门更脏。
不过大家都是典司,明面上肯定还是要说些场面话。
“这个谢流,似乎是逃了……”
肖典司又接着道,“我用刑,拷问了几人,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些线索。”
“据他们说,胭脂舟不知被谁,偷偷布下了阵法,而后突然爆炸,大火蔓延。金丹境的谢流,还有那个被通缉的‘水阎罗’,挟持着三个年轻修士,往浓雾的深处去了……”
顾长怀皱眉,“挟持……”
他看了眼夏典司,两人目光相对,神情都有些凝重。
“谢流必须要归案,水阎罗也不能让他再逃了,这样吧,我和顾典司去追,胭脂舟这里,就劳烦肖典司帮忙善后了。”夏典司道。
“夏典司此举甚好,只是,”肖典司眯着眼,看不出情绪,但语气却透着几分担忧:
“你们二人去,恐怕不太安全……谢流此人,行迹不端,那水阎罗心性狡诈,都不太好对付。”
“更何况,他们此时走投无路,逃向大雾深处,说明大雾深处很可能有邪魔外道的庇身之地,里面有其他金丹邪修藏身,也不是没可能……”
肖典司转眼又道,“当然,夏典司和顾典司,修为深厚,智勇双全,在人才济济的道廷司内,也都是一方翘楚,自然不惧怕这些邪魔外道。”
“但正因如此,若是二位遭逢意外,有了什么闪失,必是我乾学道廷司极大的损失。还请二位慎重,三思而行……”
肖典司在道廷司浸淫多年,别的不说,这说话的功底可见一斑。
夏典司便道:“那以肖典司所见,该当如何?”
肖典司沉吟道:“既是如此,不如……我和二位一同前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三个金丹一齐出手,那谢流和水阎罗,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决计翻不了天……”
夏典司有几分顾忌,“可是,这胭脂舟……”
肖典司道:“胭脂舟之事,已经办妥,之后道廷司会派人来接管,之后的事,都是琐事,也不必我等操心。”
“反倒是谢流那边,时间紧急,若再不追,怕是追不上了。”
夏典司沉思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下,的确三个人都去比较好。
更何况,夏典司心里也清楚,虽说肖典司把姿态放得很低,但论职位,大家都是典司,表面上以她为首,是看在夏家的面子上。
实际上,她并没权力,对其他典司发号施令。
肖典司如此放低姿态,已经给足了面子,她也不太好拒绝。
“那行,我们便一同前去,将谢流和水阎罗一起,捉拿归案。”夏典司道。
她话音刚落,场间的肖天全也拱手道:
“夏典司,属下不才,也想一同前去。”
“你?”夏典司微怔。
肖天全正义凛然道:
“水阎罗此人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上次让他跑了,属下寝食难安,这次定将他绳之以法,还请典司成全。”
夏典司看了眼肖天全,想了想来之前叔父嘱咐过她的话,便点头道:
“行,你也去吧。”
“是。”肖天全拱手。
顾长怀也只当肖天全立功心切,并未放在心上。
反倒是一旁的肖典司,看着肖天全,目光有一丝漠然,还有一丝敌意。
之后道廷司备了灵舟。
顾长怀,夏典司,还有肖家的肖典司以及肖天全,一同乘着灵舟,向浓雾深处驶去。
走着走着,一直眯着眼,皮笑肉不笑的肖典司,回过头看了眼一片狼藉,血和火混在一起,还未燃尽的胭脂舟,眼眸微微张开。
眸中映着血海。
一丝丝煞气,在其间流转。
……
龙王庙中。
墨画一行人,还在往庙里走着。
庙里很宽阔,高墙飞檐,十分气派,但一路上,又空空荡荡,一片死寂,什么动静都没有。
水阎罗和谢流,越走越觉得不对。
即便是墨画,心底也生出了一丝丝不安。
一直走到一处大殿前,水阎罗迟疑片刻,上前敲了敲房门,口中道:
“巫先生,我带‘供品’来了。”
房门内没有反应。
“巫先生?”
水阎罗皱眉。
“庙里的人呢?都去了哪了?”
“巫先生,你在么?”
“巫先生……”
水阎罗的声音,越来越低,心情也越来越凝重。
便在此时,有什么滴落的声音响起。水阎罗神情一僵,猛然后撤几步,离开了原地。
与此同时,一个东西从房梁上掉落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
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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